所以马国伟说翻脸就翻脸——销售主任又如何，老子还是厂长呢！敢挡老子升官，天王老子我都敢开除！
未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马国伟直接撂了话:“都给我听好了，我旁边这位就是咱们舒心袜子厂刚招的生产顾问，杨志明杨专家！”
“周秀芳是杨顾问的婆娘，以后谁敢再搞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就是跟我马国伟过不去，就是阻碍生产集体发展！老子见一个开除一个！”
车间里，机器嗡嗡的响，没有一个人说话。
事实上，大部分人现在还处于呆滞状态。
厂里的职工相互都很很熟悉，谁不知道周秀芳男人是个赌棍？
往常的时候，大家伙茶余饭后，总会对此评头论足，表面上假惺惺的为周秀芳表示惋惜，实则就是嘲讽她不会挑男人。
可面前这人哪像是个赌棍啊！
刚马厂长不是说了吗，人家那是顾问！是专家！
有脑子转得快的，登时就起头对周秀芳嘘寒问暖。
“秀芳，没事吧？哎呀，是姐不好，早知道陈香莲这么不讲道理，我就该拦着她的。”
“是啊是啊，都怪我们，你放心，以后谁敢欺负你，姐替你出头！”
一群妇女很快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巴结起新晋官太太，周秀芳。
周秀芳哪见过这等阵仗？
往常她在厂里，属于那种边缘人物，人家不欺负她就是好的了，哪里有过这种同事之间的关切？
这一刻，她显得手足无措，目光不停的看杨志明，不知如何是好。
杨志明有些无奈，见状看了眼马厂长:“马厂长，我老婆情绪有点不稳定，你给她批一天假，让她回去休息下。”
“没问题。”
马国伟爽快答应，对周秀芳道:“秀芳啊，你就安心回去休息，工资照发，什么时候想上班了再来！”
马国伟现在满脑子都是改生产线做运动袜，继而升官发财，这事儿还得倚仗杨志明，他当然不会吝啬略施恩惠。
周秀芳有些茫然，休息这个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自从杨志明开始赌博，她一个人支撑着家里，经常加班加点干活，就为了一块两块的加班费，哪里还敢奢求休息？
突然的闲暇让她无所适从:“我，我要不还是继续上班吧。”
杨志明瞪了她一眼:“少废话，让你休息就休息，月月刚才都吓哭了，你带她去吃点东西，我这边和马厂长商量点事，待会就回来。”
周秀芳不敢和杨志明争辩，闻言弱弱的哦了一声，不情不愿拉着女儿走了。
杨志明这边叫住马厂长，二人来到车间外，他便主动道:“马厂长，我需要提前预支几百块钱。”
马厂长直接瞪眼:“你还没开始上班呢。”
“我外面欠了一笔账。”
杨志明没有瞒着他，很光棍道:“总之您看着办吧，要是还不上账，我还得想办法赚钱，就没什么时间来厂里指导工作了。”
“嘿你小子。”
马厂长又不是个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杨志明在将他的军。
他考虑了下，不太高兴道:“这回我就开个口子，不过仅此一次啊。”
杨志明笑起来:“您放心，就这一次。”
很快，马厂长去财务科打了个招呼，杨志明便领到了一笔五百元巨款。
这其中，有四百元是还账的，剩下的一百块，他打算让周秀芳拿去做生活开支。
他实在是不想再喝粥了。
......
一小时后。
杨志明左手提烧鹅，右手惦着猪头肉，用脚蹬开了房门。
屋子里，周秀芳正在教小月月做十以内的加减乘除。
几乎是杨志明进门的瞬间，杨月月就猛地抬起头。
“麻麻，好香呀。”
她抽着鼻子，自顾自的站起来，好似梦游一样晃晃悠悠到杨志明身边，然后一头撞了上去。
杨志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爸爸，你手里这是什么啊。”
杨月月眼睛发亮，仰头看看烤鸭又看看猪头肉，闻着香味儿不想走。
杨志明决定让女儿知道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他冷笑一声:“这是买来药小孩儿的，吃了就会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杨月月大惊失色。
她愣愣的看着烤鸭和猪头肉，好一会才犹犹豫豫道:“那，那我吃完再吐出来可以吗？”
杨志明表情一僵，编不下去了:“......你真是个天才。”
周秀芳跑过来，一把抱住女儿，有些埋怨道:“你吓她干什么......哪儿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杨志明接连的转变，让她胆子渐渐大起来，从前的时候，她可不敢这么和杨志明说话。
杨志明顿时神气起来，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大摇大摆的坐到椅子上:“哎呀，这肩膀都提酸了，要是有人给我按按，就舒服咯。”
周秀芳俏脸一红，默默走过去给他捏肩膀。
杨志明想笑，周秀芳虽然不禁逗，但还是挺会照顾人嘛。
他美滋滋的享受了一阵，才慢悠悠道:“看你这么诚心诚意想知道，我就勉强告诉你吧，你男人现在是舒心袜子厂的顾问了，今儿发工资，让你娘俩吃点好的。”
周秀芳早就憋着一肚子困惑，闻言顿时忍不住道:“你，你怎么就当顾问了？”
“我能耐呗。”
杨志明随口说了句，撇头见周秀芳一脸不信，又道:“哎呀，我就是给你们厂画了张新款袜子的设计图，马国伟觉得我是个人才，求我当顾问，我就半推半就答应了。”
周秀芳更懵了:“你，你会画设计图？”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那些大学生和教授，才有这个本事。
“我会的多呢，以后还有你吃惊的时候。”
杨志明说着，拍出九十几块钱:“今天我跟马国伟预支了五百块，四百块还账，剩下的你拿着做家用，从明天起，咱家禁止再喝粥知道吗？”
周秀芳第三次愣住。
她无法相信杨志明说的事儿，可钱做不了假，那桌上的九十几块钱，就像是个印记，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