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阿锦,你怎的如此客气。”林妙言松开丫鬟的手,顺势握住盛锦水的。

她比盛锦水还大上两月,不过被家中教养得天真,言行间多了几分稚气。

这样的小姑娘最叫人喜欢,盛锦水心里虽记得身份,但与她说话时还是不觉温柔了些。

“上次调的薰衣香可还喜欢?”盛锦水并不作答,只将话头引到香上。

“自然喜欢,我日日拿它熏衣呢。阿锦定是闻到了香味才来问的。”林妙言顺着她的话答道,也不再纠结称呼。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唐夫人木讷地看着眼前这幕。

林妙言她是知道的,林家幼女,十分受宠。她的父兄皆在朝为官,祖父则是当世大儒,亦是真鹿书院特聘的夫子。

在为唐睿的婚事筹谋时,她没少打听真鹿书院里随家人暂住清泉县的高门贵女,自然知晓林妙言此次是随祖父来的。

这样的家世就算她再自负也不敢肖想,而这样的贵女竟与盛锦水相谈甚欢,怎叫她不惊讶。

唐夫人站在一旁,数次欲言又止。

盛锦水在台阶上回头,居高临下地看她,开口便是送客,“唐夫人,小店今日已打烊,您请回吧。”

就算用了“您”字,唐夫人也不觉得盛锦水多恭敬,不过今日她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没有余力再计较这些。

唐夫人狼狈而逃,一路上后悔不迭。

可即便如此,她仍认为盛锦水配不上往后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的唐睿。

现下后悔的,也只是没与对方继续虚与委蛇,好借她多认识几位贵女。

回去之后,唐夫人想了又想,心里盘算着怎么与盛锦水修复关系。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县里发生了件大事。

盛锦水住在镇上,消息并不灵通,这事还是陈子吴来送分红时告诉她的。

陈记本就是清泉县的老字号,近日酥月斋更是声名鹊起。

两相这么一加,陈家自然入了某些人的眼。

“有好处从未想到过陈家,现下倒是急不可耐地上门来。”陈子吴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

今日无客,盛锦水自然请他上了二楼,闻言并不催促,只亲手将茶盏斟满。

陈子吴举着茶盏重重叹了口气,“此次黄县令设宴,共给商会发了十二张请柬。以往陈记费尽心思都抢不到一张,这次商会会长却是亲自送上门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商家们想在清泉县的地界上做生意,必然会与黄县令产生交集。

若是能与父母官牵上线搭上桥,其中的便利就更多了。

“是出了什么变故?”盛锦水蹙眉。

“商会牢牢把控着与县令接触的权利,怎会甘愿拱手让人,”陈子吴摇头,“我依稀听到些风声,说是钱家糕点案闹得沸沸扬扬,引得州府派专人来查,黄县令玩忽职守,这次怕是会被调离清泉县。”

连他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商会那帮老狐狸肯定早知道了。

再一细想,现下说是调任,但人还没走呢,谁也不敢打包票。

权衡之下,自然想到这所谓的两全之法,索性将祸水东引,既不得罪黄县令,万一人真的调任了,也好少出些血。

此事盛锦水爱莫能助,陈子吴也没真想她能帮到自己,毕竟事关官员调任,岂是他们两个小小商户能知晓的。

前世黄县令倒是没走,不过今生许多事情都变了,前世的经验做不得数。

“你做好决定了?”盛锦水也看出他不是来向自己求主意的,开口问道。

“家中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去看看。”陈子吴叹气,“借口不去怕是会得罪黄县令和商会,拿钱消灾是免不了的。”

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用猜也知晓拿出来的定是笔不小的数目。

盛锦水抿唇,“或许你可以试探一二。”

“试探?”陈子吴不解。

“我的舅母姚氏与县令爱妾是亲姐妹,她那或许有消息。不过我们两家不睦,这事上我帮不上忙。”盛锦水沉吟,“或者可以让金家做中间人,让你见一面姚姨娘,她是县令的枕边人,消息总该灵通些。”

“好,我这就去安排!”不管有用没用,多探听些消息总没错。

陈子吴当即离开,派人去向金大力打探消息。

前脚送走陈子吴,云息镇就又下了场春雨。

行人或是在檐下躲雨,或是在雨中疾行,眨眼功夫街上就空空荡荡的了。

今日看来是没什么生意了,见时辰尚早,盛锦水索性喊上春绿,收拾了铺子里的胭脂香丸,又去隔壁茶庄买了些茶叶,前去吴家探望。

盛安安出嫁后,两人只在初一那日匆匆见了一面。

这几日盛锦水偶尔会想起吴辉订货那日的言行,总觉得不安。

看日子,吴辉也该和堂兄离开云息镇了,不知堂姐在吴家是否一切安好。

这么想着,她和春绿两人就到了吴家门前。

吴家虽住在镇上,但家底并不算丰厚。

吴家三个儿子都已成家,可一家人并未分家,十几口人反倒满满当当地挤在一处偏僻院落。

来之前,盛锦水早在心里做好准备,可真等看到又是不同的心情。

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板着脸没个笑模样,看着不怎么好相处。

妇人见到盛锦水也是一惊,见她通身气派,身后又跟着眉目清秀的春绿,还以为是哪家小姐走错了门。

拘谨地瞄了一眼盛锦水,她正想开口,就听院里传来一阵数落,尖刻得连嘈杂的落雨声都掩盖不住。

“老三家的,这么大的雨你没瞧见啊!”妇人尖锐的嗓音冲破雨幕,被盛锦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还以为村里来的会勤快点,没想到还是个蠢笨的懒骨头,下雨天也不知道先去把衣服收了!”

原本带笑的眼垂下,在吴家被称为老三的除了吴辉还有谁?

而老三家的,不就是她的堂姐盛安安。

“阿娘,我刚在厨房忙活,就是一时没顾上,您别生气。”

隐约带着哭腔的辩驳声,盛锦水再熟悉不过。

她定了定神,收起之前和煦的态度,没有直接表明身份,反倒淡声道:“我找盛安安,她嫁给了吴家老三。”

跟在崔馨月身边伺候多年,高门气度她拿捏的分毫不差,一出声就把人唬住了。

妇人也不敢追问她身份,小跑着回屋叫人。

没多久,便有个面容消瘦的年长妇人冒雨前来。

“你是?”来人一开口,盛锦水就认出了对方,方才就是她在责骂盛安安。

她不动声色,矜傲道:“盛安安可在?”

盛锦水的举止迷惑了妇人,她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姑娘说的盛安安是我家老三的媳妇,您与她相熟?”

盛锦水偏过头,凌厉的眸光落在对方脸上,冷硬道:“我姓盛,是她堂妹。”

堂妹?

身为亲家,盛家的境况她还是知晓一些的,自然也知道盛大伯有一门在镇上的亲戚。

她不敢直视盛锦水,只忐忑地偷看她一眼,原是秀才之女,难怪被教养的如此不一般。

若是寻常人,她早就端起长辈的姿态,可面对盛锦水,愣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我堂姐不在?”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盛锦水不耐问道。

妇人这才回神,讨好道:“在的在的,你跟我来。”

两人跟在妇人身后,春绿一手提着礼一手撑着伞,压低声音不屑道:“欺软怕硬。”

“怕才好。”盛锦水没有多言。

吴家的院子本就不大,还住着十几口人,一进屋就憋屈的很。

盛锦水已经做出眼高于顶的做派,自然要贯彻到底,她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直看得老妇人双颊泛红,臊得垂下头去。

吴老夫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吩咐之前来给盛锦水开门的妇人,“老大媳妇,你去把老三媳妇叫……请过来。”

盛锦水不过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她就赶紧改口,却不知在场几人早听得一清二楚。

吴老大的媳妇姓李,李氏生得细眼薄唇,只有面对吴老夫人时才舍得挤出一点笑容。

她走后,吴老夫人几次想要开口,但看着盛锦水冷淡的眉眼,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精心准备的拜礼被放在一边,包裹着木盒的布帛被打湿了一片。

吴老夫人无话可说,滴溜溜转动的视线自然落到了拜礼上。

好在她还知道分寸,没有直接开口讨要。

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阿锦!”盛安安出现在门外,眼角眉梢皆是喜意。

盛锦水来不及高兴,一道更为爽脆的女声便盖过了她,“老三媳妇娘家来人了?”

循声望去,是个比盛安安年长些的女子,微胖,生得白嫩,笑起来时眼眸会眯成一条缝,“老三媳妇,你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可婚配了?”

一来就问人家姑娘是否婚配,别说盛安安,饶是吴老夫人面露尴尬。

“二嫂!”在吴家,盛安安一直是和软的性子,现下听她如此无礼,心里也来了气。

吴老二的媳妇孙氏能言善道,最得吴老夫人喜欢,可今日听着略显尖利的嗓音,她只觉得聒噪。

生平第一次,吴老夫人知道了什么叫尴尬窘迫。

吴家上下皆一脸好奇地盯着盛锦水瞧,而对方呢,只是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全然没将他们土包子似的举止放在心上。

仗着嫂子的身份,孙氏平日里早已习惯欺压盛安安。

见她生气也只觉得大题小做,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多么不妥,“娘啊,盛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怎的如此客气,还带了好些东西。”

吴老夫人也盯着拜礼呢,只是她看得隐晦,如今听孙氏说得直白又觉得没脸。

“行了,少说两句。”瞥了孙氏一眼,吴老夫人沉声道,好歹让她住了嘴。

见到盛安安,盛锦水自然也很高兴,只是被几人盯着瞧,又被孙氏这么一打岔,心里再高兴脸上也扯不出笑来。

她偏头看向屋里屋外探头探脑的几人,蹙眉道:“我有话要与堂姐私下说。”

吴老夫人不自在地咳了声,自觉两个儿媳的做派实在太过小家子气,让她丢尽了脸面。

可面对盛锦水,她又不捉摸不透对方深浅,只能留恋地看一眼拜礼,不舍地和众人退出房间。

等人都走了,盛锦水才放下防备,握住盛安安的手,不觉间眼眶湿润。

这才多久,她的手就比出嫁时粗糙了许多,此时更是凉得像深冬里的一捧雪。

“阿姐。”盛锦水欲言又止,不可避免地想起出嫁前夜两人的交心之言,更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难怪吴辉离开前叮嘱自己探望堂姐,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过来。

看她自责难过的模样,盛安安哪里忍心,“别急,这段时日就是累了些,没受太多苦。”

“这吴家是怎么回事!”想起进门前吴老夫人对盛安安的责骂她就难受,“吴老夫人这样待你,吴辉就没说什么吗?”

她甚至气得连姐夫都不肯叫了,直呼吴辉姓名。

见她愠怒,盛安安反倒心中一暖。

“在家时他自然会帮我,可人一走,婆婆待我只会变本加厉。”倒也不是盛安安帮吴辉说话,两人本就是新婚夫妻,感情正浓,吴辉自然处处护着她。

在家时帮着说话,也会揽下所有活计,可人就是这样,见幼子处处护着新妇,吴老夫人反倒越发看盛安安不顺眼。

等吴辉离家后,对她更是苛责。

他们当然也想过请盛家人来为盛安安撑腰,可真到要开口的时候,还是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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