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吃海塞一顿之后,一行人去做了SAP,出来时南都竟然下起了暴雨。
“这可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瓢泼大盆啊。”单凯甩着上个世纪的尴尬笑话。
“每次怎么你们一出钱,老天都心疼啊,早知道我吃完饭就回上海啊。”陈智歪头瞅着这几张让人生厌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你等等看情况吧。”乐炎认为现在这雨势还是不要上高速的好。
“喂,乐沉,南都暴雨,上海那边怎么样?”陈智接通了乐沉的电话。
“陈智,今天千万不要回来了,上海大雨,今天在南都休息好,明天回来就行。我今天打车回家。”乐沉担心他不听话又追了一句:“如果你今天回来了,明天就去直接去总部人事吧。”
“好,你回家注意安全。还要不要和乐炎讲话?”陈智说着把电话递给了乐炎。
“姐,这种雨势不要贪玩。”乐炎玩笑着。
“这种雨势,没有你陪着真不敢!”电话那头乐沉哼笑着。
“你在部队里不用担心我,陈智在我身边,你放心就好,好好上班。”这是每次分开的道别词。
“我再说明一下,我现在手机基本自由,每周也有休假,你有事可以联系我。”乐炎唯恐她什么事情都自己抗,所以安插一个陈智他才算放心一些。
“好了,雨越来越大了,我得回家了,你和陈智再说说,千万不要让他回来,太危险了。”对他人的事情她总是习惯性的絮叨。
“好,你到家记得给我一个信息。拜拜。”
挂了电话,乐沉窝在办公椅里,打开侧窗,风把雨水吹打进来,地上很快洇湿了一大片。乐炎拉了拉椅子,脱了鞋子,两只光脚就放在雨水打进的地方,大颗雨滴摔打在脚面,让她莫名的安心。脚丫摇晃着,此刻就像自己奔跑在磅礴的大雨里。窗上泊泊的水流,一泻而下,这场雨像是要把上海狠狠洗涮一遍。迎接炙热的来临。
周日,整个办公区就只有乐沉、徐建在加班。徐建看到大雨推门探头:“陈智不回来了吧,我送你。”
“咱两方向相反,我已经叫了车了,你快也走吧。”乐沉慌忙穿上鞋子,收拾笔记本一起下楼。
下楼后道别后乐沉上了出租车。靠在椅背上,本想打开车窗一条小缝隙,但是雨势实在太大,无奈又关上。车窗像是水帘一样,走了一段之后,雨稍微收敛了一下,视线不再受碍,车右转,熟悉的书店大楼一下子闯进乐沉眼中,她慌忙招呼师傅:“师傅,麻烦前面停一下。谢谢。”
“好。”师傅靠边停下,雨还在密密得下,开了车门乐沉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伞。顾不得其他,抓起包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憋气一般疯跑折回书店。
到了门檐下,甩了甩头发,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但是乐沉却欣喜万分。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以前乐子榕每每有空就带着他们姐弟两来这里,坐上一天。
一楼是一个大大的美食铺,书店在负一。乐炎跑到熟悉的摊位买了一份关东煮,一杯冰咖啡。东张西望的去了负一,还好没怎么变。到了负一,直奔咖啡吧旁边的自由书角,那里有整整两排书架是书友们自己分享的书,东边书架最高处里面,乐沉抬脚往里摸了摸,她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本蓝色的书还在,那个人还在,并且来过。
这本书没有书皮,是书友自己用蓝色的硬板纸做了一个书皮。
乐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它,是因为它小小的无力的夹在书架的最里面,平躺着,更无人问津。她也只是想把它竖起来,但是它皱巴巴的,丑得有点吸引人。
乐沉打开书的第一页的时候,是一张手绘草稿,勉强看出个人形,分不清到底是几个人。
那时候她小只是觉得画得异常丑陋,于是她塞进去一张纸条:分享书可以,画还请带回去。重新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过了好久,大概有两个月,那本书还在那里,乐沉再打开时第一章手绘画真的没有了。倒是乐沉留的纸条下面多了句话:已取回。那个字体和书第一页的手写字一样。
今天乐沉打开书,里面依然夹着那张纸条。
乐沉看着像是碰到了故人,拿笔莫名其妙添了一句:绘画可有长进?
突然电话响了,乐沉调整静音后,慌忙把书放回到原位。跑到卫生间接听了电话:“您好?”
“乐小姐,您好,我是开创山庄刘医生,您的牙模到了,您什么时候过来补牙?”
“嗯嗯,您好,刘医生。我确认一下工作安排,明天给您信息。”
“好的,我建议您下周过来,早早补上会比较好。”
“好,我考虑好会提前一天联系的。”乐沉才想起来自己的光秃秃的后槽牙来。
坐在进门处的休闲长桌上吃起了关东煮,又接到了凯佑的电话:“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声音交杂着焦灼和柔情。
“昨天刚回国,怎么不好好休息,去我家了?”乐沉咬着白萝卜,感觉块太大,有点噎,嗓音带着点沙哑。
“地址发我,我去接你。”凯佑的语气里没了耐性挂了电话。
书店离家不是很远,乐沉发了地址后就上楼了,出门时雨下得更大了。乐沉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下他可真生气了。”站在旋转门前,盯着路边的榕树,已经被风雨打得四散摇摆,路面已经有了明显的积水,雨滴又太急,将地面打得更浑浊。雷声催动着夏天暴雨的狂放。
视线中闯入了高大的阴影,手持着黑伞,步调着急,一脚脚有力得踩在水洼里,裤腿已经湿透紧贴着纤细的脚腕。到了檐下才把伞檐抬高,表情和天气一样阴郁,拉过乐沉消失在雨幕里。
凯佑撑着伞,让乐沉坐进车里,自己没有进车,而是开了后车门,从后座拿了一个包裹递到乐沉手里,乐沉打开看到里面的衣服,手指有点僵硬。
“快换上。”说完这句,凯佑轻关车门,伞后移大半挡着车窗,站在车旁。
车里能清晰的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
他带的很全,外衣内衣一件不落......
乐沉换了全身后盯着挡在车窗的雨伞顿了许久才敲了敲。
凯佑收伞进来,面无表情:“吃饭了吗?”
“吃了。”
凯佑启动了车子,雨声很大。
等红灯时,凯佑嗓音暗哑:“你...碰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找我!”
车内很暗,乐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一场雨,他就意外的在意。
车子重新启动后,乐沉低低的回应:“你赶回来,还有时差。”
凯佑向来不为难她,她只要回答他就不再纠缠。他知道自己问不到想要的答案。
车径直开进车库。
“太晚了,我今天住在陈智房间。”不容拒绝。
“你吃饭了吗?”乐沉下车打开厅门,柔声细语。
“没有。”跟进来,就看她走进厨房。
“给你煮泡面吧?”手扶着冰箱外沿,无奈的转头看着站在餐桌旁的凯佑。
“好,不要辣。”凯佑的要求很好满足。
乐炎转身准备,凯佑才感觉到脚已经湿透,回到门厅脱下了袜子,换了一双拖鞋。
乐沉盯着锅子里的面,筷子随意搅拌着背对着他:“凯佑...我可能会再快一些,马上会牵扯到他们的利益,我不知道胜算...你离我太近...他们不会...”
“你需要我怎么做,离你远一点。”凯佑站在原地残余一丝理性。
“吃完面回家吧。”乐沉盛好面轻放在餐桌上,微笑着推他坐下。
凯佑顿了许久,吃得认真。
他压制了太久,心被挤得不能呼吸,鞋子穿得生涩。喉结上下滚动,终是不能言语。
乐沉看着他的落寞,视线模糊,多次抬手想要抚摸他的后背,终是放下。这种时候她都不能为他备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能给一句温暖的话。
凯佑回身关门:“晚安。”
门关上才挤出想说的话:“我答应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忧我。”雨还在下,洪水般浇灌了两颗滚烫的心。
乐沉蹲在门厅,看见那双湿透的黑袜,想起来他的义无反顾,想起他无数的克制,埋头泣不成声。
许久她站起身拿起袜子去了洗手间,她细细清洗揉搓。轻啜无声:“有你,有伞,很好!”
他坐在车上,左手覆在内把手上,反复掰扣。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压制。乐子榕、龙舒去世时压制表白的心,护她出国。去年乐楠去世,压制思念,不近一步。今年诸鹤去世,为了她的请求压制,止步不前。他的情感没有出口,却训练了超强的条件反射。
伏在方向盘上,跨越千山万水般疲惫。
今晚他依然完好,告诫自己灯熄就走。
许久抬眼看到窗已黑。
车速极快,积水飞溅,没过高大的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