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对母亲的渴望和失望,化成一把大锤,把他内心里所有的美好全都砸得稀烂。
他怕家里难得的温馨氛围,被忽然出现的母亲给破坏掉。
又怕善良的杨阿姨受到伤害。
他母亲变了,变得陌生,变得面目可憎,变得让他难以接受。
前面好好的,他几乎不会再去想母亲会不会回来这个问题。
可一旦回来了,似乎就会毁掉家里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忽然有了一种猜测,为什么父亲和母亲总是吵架,等母亲走后,父亲却没跟自己说过一句关于母亲不好的话。
难道……
薛海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跟我家老子离婚?”
母亲的眼神有些躲闪,“你说为什么,过不下去就离呗?你知道什么?你躲开,躲开!”
母亲狠狠地推开薛海,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回,薛海没拦着,从母亲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他就跟在她后面,往家里走去。
母亲的脚步很快,似乎憋着一股气。
薛海感觉很无力。
中午跟魏大晨和李俊吃饭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那点儿破事算什么?
看着别人好,别人也有烦恼。
可这种想法还没彻底消散,还没来得及再去想陈雨涵,就遇到母亲的造访。
原来,自己也有别人不知道的烦恼。
家门口,原本热闹的段奶奶家葡萄架下,几家人几乎全都站在那里。
薛海父亲站在边上,看着这边。
没看到杨阿姨和翁小玉,薛海松了口气。
“薛长林!”母亲上前直呼父亲大名,也不跟原来的邻居打招呼,“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啊?”
薛海父亲一愣,抬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薛海。
“以前怎么教,现在就怎么教。”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不料,这话似乎惹怒了母亲,上去抬手就扇了父亲一耳光,把所有人都打愣住了。
“哎呦,这怎么还动手了?”方子玥妈妈反应快,赶紧上去拦住薛海母亲。
裴静妈妈也上前帮忙,想要一起把她带到家里去。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先进去坐下……”
母亲双臂往两边甩,挣脱开她们,吼道:“别碰我!”
薛海父亲眼睛里喷着火,“以前你怎么闹怎么吵,我都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现在跟我没关系了,敢动手了?好啊!来,再来!你打,今天你要是不打,跟你没完!”
薛海赶紧小跑过去,见母亲又抬手打过去,一步迈到父亲前面,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打完后,周围一片安静。
薛海妈妈也惊呆了。
她无助地看着薛海,手在发抖,“小海,我不是,我,我没,我……”
薛海父亲扒着薛海的肩膀要把人推开,抬腿要踹。
薛海死死地拦在前面。
方子玥爸爸和裴静爸爸赶紧上去把人拉住。
这要是真打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薛海死死盯着母亲,脸颊火辣辣的痛,可他感觉不到。
他喘了几口气,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打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再也别让我见到你,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
薛海妈妈眼泪又流下来了,“小海,疼吗?妈没想打你,真的,你相信妈妈,我……”
“走!”薛海怒吼道,“你给我走!”
薛海妈妈抖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原本熟悉的邻居,都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那种眼神,带着不喜,带着敌意,带着排斥。
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他们跟自己关系都很好的。
为什么?
“我……”
“走!”薛海的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全都蹦出来了。
他喘着粗气,已经气极,脑袋感觉一片眩晕。
这种感觉,似乎就要死了,可他咬牙瞪视着自己曾经那么热爱的母亲。
原来,她早就不爱这个家不爱父亲,不爱自己了。
原来,她早就不想当自己的母亲了。
段奶奶终于说话了。
“小海妈妈,你还是走吧!你看你把他父子两个逼成什么样子了?走吧!各过各的不是挺好吗?啊?回吧!”
薛海妈妈怕了,身体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离婚了,儿子也跟自己反目成仇,就连邻居都不想看到自己。
可,这里拆迁,会有很多补偿款,她跟现在的丈夫和女儿想要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口袋里却没有那么多钱。
现在的丈夫说,她的户口还在这里,有资格拿钱。
到时候拿到钱,就够付新房的首付款,剩下的慢慢还银行,他们以后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不能都便宜她的前夫。
她搞到钱,以后再回女儿爷爷奶奶家,就会有底气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
薛海妈妈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邻居。
说道:“既然你们都是一伙的,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里拆迁,拆迁款有我一半,一分钱都不能少!回头签字,我还会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薛海忍不住了,转身大步往家走去,把自己关进最后面的杂物间里。
薛海爸爸气得对着薛海妈妈的背影吼道:“你做梦!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给老子死远点儿!”
杨阿姨忍不住了,从段奶奶房间里冲出来,“老薛……”
她强忍着泪水,看着自己现在的丈夫,心里堵得让她双手都在颤抖。
抚摸上被打了一巴掌的脸,“疼吗?”
薛海父亲叹了口气,说:“先回家吧!”
和邻居都打过招呼后,两人搀扶着回去了,坐在桌旁,沉默不语。
翁小玉从阁楼上探出头,“妈?”
杨阿姨抬起头,说:“没事了,你写作业吧!”
翁小玉答应了一声,缩回头。
杨阿姨来回看了看,“小海呢?”
薛海爸爸这才反应过来,儿子呢?
他起身进了房间,看到后面杂物间的门是关着的,就推了一下,没推开。
“小海!”他喊了一声,“在里面吗?”
薛海擦擦眼睛,“嗯”了一声。
他今天真的忍不住了。
回到这里,眼泪就像是泉涌一般往外淌,他也不管,靠在破沙发上仰头发呆。
这会儿,眼泪都干了,但他却没有缓过劲来。
刚才那个女人,是他妈妈吗?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印象里,母亲虽然和父亲吵架吵得很凶,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如泼妇一般吵闹,甚至动手打了自己和父亲。
他从小到大,只挨过父亲的揍,那还是因为他在外面皮,被人家长找上门来。
母亲从来没打过他,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
今天,是第一次被打,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把薛海打蒙了,也打消沉了。
甚至于,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还是他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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