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是”,苏叶把人参揪出来,开门见山,“这个收吗?”
十五年往上的。
许言笙眼前一亮,些许的不自在都散去许多。
“收!”
“能给多少银两?”
“三,十?”
许言笙试着开口。
“三十!”
苏叶瞪圆了眼。
是嫌少了吗?
果然经常来买药的姑娘也是有些门道的,轻视不得,糊弄不得。
“五十两”,许言笙收起心虚,这回是真话,说完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再多可不能了。”
他没有那么多钱了。
五十两?!
见苏叶愣在原地,没有回话,许言笙还以为她是对这价钱还有异议,心中更加肯定苏叶是个行家。
“这人参拿到州府那边,是能卖得更高些,可路也远,在县里,五十两已经顶天了。”
许言笙仔细解释道。
谁料眼前人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如果有根人参,只比眼前这个略小些,其余无甚差别”,苏叶面露微笑,比划着大小,“小医师会给多少银钱?”
“若是根须完整的话,这般大小也该有八年往上的年份”,许言笙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解答,“少说也得十五两起步。”
十五两,七两。
二两,一两。
好,很好,非常好。
苏叶气极反笑。
这张医师还当真专情,独独对这翻了的价格情有独钟。
若不是被蒙蔽骗去这些银钱,让原主本就独木难支的家庭雪上加霜,怕是纵然艰难些,也不至于到了活活饿晕昏死的地步,没准也还能像今天这样,同翠姐而同挑一树蜂蜜,有说有笑的。
张医师是吧?她记下了!
“张医师平常待你如何?”
苏叶忽的冒出一句。
一个人的为人品性,她接触的少,怕有误判,但相处了这么久的学徒还是清楚的吧。
“……”
张医师?
许言笙犯了难,他平常只知看书刨药,虽在同一间铺子里,但话也没说上两句。
“好,我知道了”,苏叶见许言笙保持沉默,心里下了定论,也不愿再奔走,一锤定音,“那便五十两。”
“什——哦,好的!”
许言笙面上的神情由略带茫然转为了欣喜,乐呵地跑去内院拿银钱去。
苏叶清点了数目,确认无误后,一手一手提钱,一手交货。
许言笙欣然接过人参,思考着该用怎样的方式贮存才能让药性保存得更加完好些。
出了药铺,苏叶这才想起还有一袋蛇身等着处理,眼下再去张罗也没了心情,再带回去怕是翠姐儿整夜都睡不好觉了,索性就地返回。
“怎,怎么了?”
后悔了?
许言笙抱紧了人参,怀中小心翼翼。
“死蛇要吗?新杀的。”
苏叶言简意赅,问了一嘴。
“要的。”
许言笙下意识地点头。
暂且不论什么保存晚好之类的,光是那蛇羹也煞是美味,可惜县里驱蛇做得太好,连个影子都很久都没瞧见了。
“送你了。”
苏叶随手一掷,潇洒骑驴走人。
“真——”
许言笙刚开口,便没了人影,轻手轻脚放下怀中的人参,提起精准落在自己面前的口袋,说完剩下两字。
“——的吗?”
许言笙低头敞开布袋瞧了一眼,两眼晶亮。
好人!
才第二次见面就愿意送他重礼!
——
路上不再耽搁,苏叶骑驴回到了采莲村,先去了趟翠姐儿家,将毛驴归还,如实告知售价。
翠姐儿略微吃惊过后还是推拒,只说着是她挖的不能拿,最后实在拗不过,同意她的那份是暂且借苏叶的,等柳心然腿治好之后再还。
苏叶带着一罐新蜜一袋银钱满载而归。
忙活了大半天,发生了许多事,然而这一天还尚未见到夕阳。
苏叶站在卧房窗外瞥了一眼,瞧见柳心然手下的纸张只剩约三两行空白,如今正专心致志地做着收尾工作,便没去打扰。
将银钱搁在隐秘的角落,苏叶转身进了厨房。
引火,烧水。
半温不凉的水中浸了帕子,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任凉风散去脸上的水渍,苏叶内心安定自在许多,滔天的怒火也暂时平息了。
苏叶换了口锅,淘好两人份的米煮下,等熬制成粥还有好一段时间。
将十只鸡翻出来,苏叶先划了块鸡胸,放在灶台的锅中蒸制,随后在灶膛前找了个板凳坐下,手持一把小刀,脚边放了只木盆,开始分肉。
鸡剁碎切开才需要砧板,但苏叶只是分肉,用不着这些,提着一只肉鸡,顺着关节连接处先卸了鸡腿翅膀,归到
一旁,而后把身子分成均匀的小块。
枯燥又灵巧。
安静而又分外和谐。
一木盆的肉渐满,锅中也已沸腾,锅沿骨碌地冒着小泡,留下一圈圈黏腻浓稠的米汤痕迹。
苏叶包了块布,将盖子稍斜一点放置,这样便不必担心会溢出来弄得满地都是了。
净了手,苏叶拣了三五只香菇洗净,切成厚厚的薄片,须有一定的厚度,吃起来才有实感,否则一烫便化了,烂了,找不见了。
掀起锅盖,苏叶将香菇片尽数撒进去,又都拿了长勺搅和开来,让它们分布均匀,随后封了炉子,火便有限了,任凭余热将米粥慢慢熬香,也不必担心外溢的问题。
舀了瓢凉水,将蒸熟的鸡胸肉按着纹路撕成一条条的细丝,暂且放在一旁备用。
取两颗腌好的生咸鸭蛋,几滴黄酒去腥,滤出滚澄黄的两颗蛋黄,勺被压碎,将蛋清倒入沸腾的粥中搅和开来。
微黄的米色上便多了些许纯白。
苏叶将锅中的滚水舀入茶缸中,用旧衣裹好保温,灶膛里添了最后一只草把,原先黯淡的灶火又蹭得亮起来,几息之间便将锅中原有的水分烘干了。
锅中倒入少许香锅,锅底微微能瞧见高度即可,苏叶手持锅铲,将香油挑高,沿着锅沿顺着再流下来。
热锅凉油,不易粘锅。
苏叶将捣碎的咸蛋黄尽数倒入油锅中,迅速翻炒,本就澄黄的色泽染上了些许金灿灿的浮沫。
细碎的翻炒之间,阵阵咸香借着油温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