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圃里出来,丰帆和姜宛并肩往山下走。
丰帆状若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下回带我看看制好的药材?”
下回?他以后还要来吗?
姜宛有点儿疑惑,轻轻点了点头:“嗯,好。”
下了山,出了校门,姜宛带丰帆去了上次带晴雨去的那个超市,帮他配花草茶。
姜宛想着,就配一份花草茶,没多少,进了超市就没推车,直接往里走了。
丰帆却拉了辆小推车车过来,推着往里走。
姜宛看见,只当他要买东西,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这个超市就在姜宛学校旁边,她却很少来。
饭,她在学校餐厅吃。
衣服,她在网上比价以后买,或者在学校旁边步行街上的摊位上买。
日用品,也是哪儿便宜在哪儿买。
每次进超市,她都是直奔自己要买的东西所在区域,找到想要的商品,比比价格,拿了就走,再去下一个商品区域。
从来不逛,不看其它的东西。
没有多余的钱,也没有多余的时间。
她的时间安排得很紧,每天一睁眼,就是忙忙忙,忙学习、忙兼职、忙着做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一直忙到晚上睡觉。
丰帆也很少进超市,更没有跟女生一起逛过。
今天头一回推着小推车和女生一起逛超市,感觉还挺新奇的。
他推着车子东看西看,偶尔从货架上拿一样东西放进推车里。
姜宛没什么要买的,耐心等着他。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卖花草茶的区域。
五颜六色的花朵和叶片放在罐子里、玻璃格子里,是还没来得及盛放就已经被采撷的生命。
但它们只是被封存,并未真正枯萎。只等遇到水,生命就会重新绽放。
姜宛认真看着罐子里干枯的花草:
“其实上次帮你们配的桑菊明目茶,就挺符合你的体质的。你要重新配,还是就喝那个呢?”
“重新配。”丰帆肯定地说。
上次那个茶人人有份,还是停云家晴雨买的。他不要跟其他人一样,他想要独一份的茶。
“那,配个百合金银花茶好不好?清心去火、安神润肺。”姜宛征求他的意见。
“你看着配吧,我又不懂,听你的。”丰帆看看她手里的罐子。
姜宛帮他配好了百合金银花茶,放进推车里。
到收银台结完账,要了两个塑料袋。
丰帆把一大袋每日坚果和蛋白压缩棒饼干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把其余东西装进另一个塑料袋,一手拎一个袋子往外走。
“我帮你拎一个吧。”姜宛很自觉地想要帮忙。
“不用,没多少东西。你那么瘦,谁好意思让你帮忙拿东西?”丰帆笑。
她是瘦,可并不是瘦弱。
山区的人,每天出门就是上山下坡。
菜地这里一小片,爬一段山路,又是一小片。浇地的水要自己拎过去。
一天天的这么大活动量,就没有胖的。可那些瘦小的身躯里,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姜宛没有坚持帮忙。
这么些东西,对一个男生来说不是事。
丰帆一手拎个袋子,跟姜宛一起往外走,竟有一种关系亲密的错觉。
好像他不是那个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的孤独者,而是有人陪伴的幸运儿。
错觉很短,从超市里出来就该道别了。
丰帆把那个装着每日坚果和蛋白压缩棒饼干的袋子递给姜宛:“拿着这个。”
姜宛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连连摆着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丰帆把袋子往她手里塞,用尽量随意的语气说:“今天耽误了你很多时间。这就当是谢你的,拿着吧。”
姜宛直接后退了一步:
“今天帮你配花草茶,本来就是谢你的。怎么你又要反过来谢我?这样谢来谢去,就没完了。”
丰帆微微皱眉:“没完了,那又怎么样?”
姜宛一怔,没有话来接。
倒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她会有心理负担。
丰帆问:“你就那么急着跟我完?”
姜宛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对味,什么叫“你就那么急着跟我完?”
感觉像,像……
她是不善言辞的人,再一次没有话回。
与她的沉默相比,丰帆有点儿咄咄逼人:
“你先是惦记着还我钱,后来是惦记着还我人情。你就是想着,把什么都还清了,什么都不欠我就完了。”
姜宛越听越别扭。
这语气、这措辞,是才第三次见面的人之间可以使用的吗?
“这样的话,我觉得,你陪了我一上午,也抵得过我陪你一晚上了。”
有两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朝他们这边看,典型的吃瓜群众脸。
姜宛快疯了。
什么叫,也抵得过他陪她一晚上了?
好有歧义啊!
她弄不明白,他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是说话太直欠思考,还是故意说得这么暧昧?
偏她还不能抗议什么,一抗议好像她太计较一样。
她只能装听不见听不懂。
可丰帆不容她装听不见,他从袋子里拿出那个装百合金银花茶的罐子,举到她面前:
“那这样,你帮我配了这个,就当还清我了,不欠我人情了。咱俩就算完了,我以后都不会打扰你了,行吗?”
这话何止是暧昧,妥妥的情侣分手语录啊!
但姜宛此时已经顾不上他说的话像什么了。他这种语气和态度,她只能先安抚他再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欠我人情?”丰帆反驳道。
“不是啊。”
姜宛想不明白,怎么每次跟他说话,都被他带节奏?
“不是就拿着。”
丰帆强行把塑料袋塞到她手里:
“要是不拿,就是不想欠我。那我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
姜宛此时,被他弄得脑子都乱了,根本想不到,“不想欠他”和“他以后不出现在她面前”之间,并无逻辑关系。
她只能想到,他又不高兴了。如果她不拿着,他就不来找她了。
于是,她就勉勉强强地拿着了。
她没去想,自己究竟是怕他不高兴,还是怕他不来找她了?
是不想跟帮助过自己的人闹不愉快,还是单纯就愿意他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