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叫醒了酣睡的徐诚意，徐诚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边的晚霞诧异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五个小时。”萧何看了一下时间回答道。
“睡了那么久，我好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睡眠了。”徐诚意感叹道。
话音未落三个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徐诚意迎了上去。几个人呆立了一会儿。徐诚意指着中间一个穿着唐装带着一副金丝眼睛的男人：“你是程正心。”又转向左边头发花白面容清瞿的男人说到:“你是刘明德。”最后他看向最后一个留着光头有着很大耳垂一脸佛像的男人：“你是韩致知。”四个人抱在了一起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儿四个中年人才分开。带着金丝眼睛的程正心拉着徐诚意的手问道：“自从徐校长带着你离开状元村，我们得有三十多年没见了吧。你们去了哪里，徐校长还好吧。”
“我父亲在我们离开状元村的第三年就去世了。”徐诚意说到。
“徐校长的身体一向硬朗啊。”韩致知说道。
“我父亲在一次坐船过大渡河的时候出了事故。”徐诚意说到。
听到这个结果三人都唏嘘不已。
“是徐校长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让我们走出了山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们才有了今天的结果。他怎么就那么早就走了呢。”程正心感叹道。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要是他看到今天的状元村一定会为你们自豪的。”徐诚意安慰道。
“我们这些年通过不少渠道打听你，可惜渺无音迅。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刘明德半亲切半是责备的问道。
“我这大半辈子啊，一直在闷着头向前冲，直到一头撞在了南墙上，家庭，健康，事业都出了问题。直到我找到了一位治疗师，就是这个年轻人。他点醒了我，我该回头看看了，于是我就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有着我这一生最快乐时光的地方状元村。”徐诚意指向萧何说道。
萧何上前和几人一一握手，“明德，诚意，正心，致知。几位的名字都出自《大学》”
“我们的大名都是徐校长取的，不怕你笑话，我以前的名字叫程狗剩。”程正心莞尔笑道。
“我原来叫刘栓柱”刘明德说道。
韩致知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以前叫韩狗蛋儿”刘明德笑道。
韩致知露出了曾经少年人的神采，抬起脚踹向刘明德。被刘明德轻松躲过。
几个中年人之间的陌生感迅速消散着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程正心抬了抬手看了看腕表说道：“到饭点了，我安排了酒宴，我们边吃边聊。”
酒宴在一个幽静的农家小院里，院子中间升起了一堆篝火。院子的周围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太阳已经落山了，小院的天空上是璀璨的星河。院外的竹子伴着火光摇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楠木燃烧的清香。这美景没有美酒便已醉人。
入座的只有四位儿时的玩伴和萧何这一个外人，四人说着童年的趣事，这些年的经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觥筹交错间篝火已经燃尽，夜已深沉。四人意犹未尽，萧何借口有事告辞。
程正心安排的房间正对着月牙湖，推开门泛着月色的粼粼波光就映满了整个房间。波纹在墙上摇曳，让整个房间显得如梦似幻。房间的布置十分简洁，一张床一个书架，一张矮几，四个蒲团。矮几上放着几本线装的古书，和一个佛门静心的引罄。房间里点了线香让人心头宁静。萧何抱起了蒲团，拿起了引罄。蒲团放到门口，引罄放到了身前。盘腿坐下，敲了一下引罄，空灵的梵音让心也跟着空灵起来。萧何闭目打坐，物我两忘，进入了许久不曾进入的极深的禅定境界。
直到第二天下午，徐诚意进来在旁边的门上敲了两下。萧何才从入定中醒来。萧何睁开眼。明亮的眼眸闪出两束如实质的光芒。萧何微笑着拿过一个蒲团放到了对面。徐诚意走到萧何对面坐下。
“感觉怎么样。”萧何问道。
“睡了一个好久都不曾睡过的好觉，一下子睡到了中午，好像把这几年的觉都补了回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的父亲出现了和我聊了好久，可是醒来我全都不记得了。”徐诚意说道。
“你觉得冥冥中你父亲在帮你。”萧何问道。
“我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像你这般入定，我喜欢故意去打扰他，他不出定，出定了也不生气。”徐诚意不回答，反而说道。
“你父亲的境界应该很高，他修阳明心学的吧？”萧何又问道。
“所以你又猜到了。”徐诚意问道。
“人需在事上磨，方可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您父亲刻在桌子上的座右铭出自《传习录》。而徐行一则是取自知行合一吧。”
“我的先祖是徐阶”徐诚意有些怅然的说道。
“原来是家学渊源啊”萧何赞许的说到。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呀！”徐诚意感叹了起来。
萧何等徐诚意彻底平静了下来，说道：“您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甚至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动荡年代，还用其人格力量影响了一个状元村。如果不是英年早逝，这个时代必然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想早点成功让世界记得他”徐诚意说道。
“就事业而言您很成功”
“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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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不够”
“可这个世界本来就记住他了”萧何指了指脚下。“整个状元村走出去的人都记得。
”徐诚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本来可以不死的，他把救生衣让给了一个小女孩。”
萧何正凛危坐双手合十说道：“圣者立世，济世渡人，听过他的故事，他的选择着实不令人意外。
“后来那个女孩长大后找到了我，成了我第一任妻子。”徐诚意说道。
“报恩？”萧何看着徐诚意的眼睛问道。
“对，就是报恩。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觉得她让我失去了父亲。她就要照顾好我的后半生。她是一个极其善良坚韧娴静的女人。而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脾气暴躁，吹毛求疵的人。她的忍让和愧疚让我觉得是她亏欠我的，我变得更加的混蛋。直到一次彻底伤透了她的心。她带着女儿离开了我，去了大洋彼岸。”徐诚意双手插到头发里说道。
萧何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继续看向徐诚意。
“我没有出轨，我说伤透了她的心是别的事情，现在我并没有做好说出来的心理准备。”徐诚意解释道。
“我相信”萧何说到。
“她走后我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到了工作上，干我们这行加班是常事。这让我和助理呆在一起的时间变的非常长。她又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后来她就成了我第二任妻子。助理变老板娘，她就彻底不工作了。因为害怕我和其他的助理好了，她把我的助理全都换成了男的。把和我接触过的关系密切的女性都调查过一遍。我们频频争吵，我不堪其扰就提出了离婚。这就是我的第二段婚姻。”
萧何示意他继续
“我后来事业有成了，又是单身没有子女在身边。就属于钻石王老五的那种，就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围在身边。朋友也安排了很多的相亲局。一来二去我就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模特。她就成了我第三任妻子。”
“后来”萧何就说了两个字。
“后来”徐诚意笑了笑。“我的第三任妻子比我的女儿大不了几岁，我们两个人的代沟大到完全无法理解彼此，激情退却后我感到无比的疲惫，很快就结束了第三段婚姻。”
“从这一点来看我是不是很渣。”徐诚意问道。
“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对案主做道德评判。”萧何笑了笑说到。
“不过我发现你的故事里少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萧何郑重的说道。
“谁？”徐诚意问道。
“母亲，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在你父亲死后是如何带着你生活的？”萧何问道。
沉默，许久的沉默。过了许久徐诚意才开口道：“你知道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半大的男孩很不容易，尤其是那个男孩正在长身体的关键时候。我的母亲带着我靠着父亲微薄的抚恤金在重庆的老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尽管再省吃减用，钱还是很快就花完了。我父亲的好友给我母亲安排进了一个国营的面包厂。生活还算能过下去，可是有句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我母亲又长的十分漂亮，知书达礼在厂里显得鹤立鸡群。厂长和车间主任就经常去骚扰我母亲，厂里的其他女人就排挤起了我母亲。她们风言风语的给我妈妈编排起了各种谣言。我母亲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偷偷的抹眼泪。到了后来车间里丢了一整箱面包，车间里经常丢面包。可是那个厂长的老婆非要说是我母亲偷了面包，最后在我家里搜出了面包。最后用偷面包的理由把我母亲开除了。”
徐诚意紧握双拳青筋爆出：“那是我母亲用她的工资给我买的，我缠着她非要要，然后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被那个厂长的老婆看见了。她就做了个局，那面包其实是她偷的。为什么！混蛋的明明是那个混账厂长。为什么受难的却偏偏是我母亲，难道弱者就带着原罪吗！”
徐诚意的眼中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面包了。”
“我的母亲是背着处分被开除的在那个年代就很难再找到其他的工作了，为了养活我，我母亲嫁给了一个小学老师。他一开始对我母亲不错对我还算可以，后来我母亲没有给他生下一个孩子，他也是因为上一个老婆没有给他生孩子离婚的。我妈在面包厂的那些谣言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他开始对我母亲动辄就打骂，他骂我妈是破鞋。我上去跟他打可是我毕竟还小打不过他，被他打断了肋骨差点没死，当时的医疗条件不好加上没钱治疗，我的左肋留下了后遗症。”
“然后我的母亲就离开了他，但是我们的日子过的更难了，我的母亲只能靠在菜市场摆摊买菜来养活我，每天早上3点多去起来跟一群男人去抢摊位。半夜走路去进货，山城的冬夜多冷啊。我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菜场搬来了一个卖肉的经常接济我们母子，我们的条件才有所改善。那个人成了我的继父。‘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说的真对呀。”
萧何指了指脚下。
徐诚意含着泪笑了笑：“一个人混不混和读不读书没什么关系。”
“我的继父对我母亲很好，对我视如己出。我和母亲才真正的安顿下来。我的母亲受的苦太多了，在我上大二那年走了。我从未来的及报答她。”徐诚意哭的像一个孩子。
萧何等徐诚意平静了下来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继父供应我读完了大学，因为成绩好我被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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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研究生，我想早点出来工作，他坚持让我读完研究生。然后我创业成功，给他买了大别墅。把他的肉铺开成连锁店让他过足了老板瘾。他生活习惯不好，无肉不欢一身的基础病。五年前突发脑梗去世了。”
“至此我孑然一身，陪伴我的只有工作，我变成了彻底的工作狂直到现在。”
“你经历了三段婚姻，三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点。”萧何问道。
“以前有心理咨询师帮我分析过，她们都有一部分像我的母亲，当我注意到她们三个身上并不像我母亲的地方的时候，我就开始抛弃她们。”徐诚意说道。
“把心理咨询师的话忘掉凭自己的感觉，想象一下她们同时在你面前，感受一下她们共同的特点。”萧何又说道。
“我感觉她们都不是真的爱我”徐诚意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的第一任妻子是为了报恩，第二任妻子是因为我是她的领导，她看上了我在公司的权势，第三任妻子看上了我的钱。她们都不是爱我这个人。”
“这是谁的感觉”萧何看着徐诚意问道。
“我的呀”徐诚意有些诧异的回答道。
萧何指了指徐诚意心脏的位置:“问一下它，这是谁的感觉。”
“除了我还能有谁。”徐诚意更加疑惑了。
萧何盯住徐诚意的眼睛，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停下你的大脑，把感觉放到你的心脏，让他回答我的问题。”
徐诚意闭起了眼睛，感受起了心脏，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我的感觉。”
萧何眼神变的深邃幽然，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好像与整个房间共鸣。“放下你所有的控制，停止你的思考，让感觉从身体里自然升起，不要反抗，跟着我念。”
“她们爱的都不是我”
“她们爱的都不是我”
“因为！”
“因为！”
“念下去！”萧何开口坚定的说。
“因为，我不值得被爱。”徐诚意的眼眶有眼泪流出。
萧何的眼神变的十分柔和，好像能包容一切。“告诉我在你的身体里谁说了这句话”
徐诚意感觉到萧何的眼中似有魔力，他喃喃的说道：“是我——又不是我——嗯——是十三岁的我。”
“他在哪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萧何又问道。
“他在缩在冬天重庆的一个街角，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为什么在那”
“他的爸爸死了，妈妈受人欺负，没有人可以保护他。”
萧何凑到徐诚意的面前说道：“试着模仿一下他的姿势，感受一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诚意有些犹豫，萧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你很安全，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
徐诚意站了起来，走到墙角蜷缩起来，身体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要去控制身体。”萧何说道。
徐诚意的身体抖动越来越大他张口说道：“她们不爱你，因为你太弱了，你根本保护不了她们。”
萧何继续看着徐诚意的眼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你太弱了，你太弱了，你保护不了妈妈！你保护不了妈妈！”徐诚意带着哭腔用十三岁少年的语气嘶吼道：“如果我够强，妈妈就不用受那么多苦，如果我够强爸爸就不会死，妈妈也不会死。啊——”徐诚意歇斯底里的哭着。
萧何静静的看着徐诚意肆意的发泄着压抑在心底的情绪，过了很久等徐诚意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他走上前蹲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徐诚意额头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徐诚意坐了起来：“我记起来了！在梦里我的父亲反复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话。‘这不是你的错。’”他双手抱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张开双手像是去拥抱什么。”
萧何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身后把门关上，把空间都留给这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直到夕阳洒满了整个月牙湖，徐诚意才推开们走了出来，他已经整理好了衣着。他向着萧何深深的鞠了一躬，萧何赶忙上前扶住。“你是我的客户，你付过钱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份内之事。”
“无论如何都要说声谢谢！”徐诚意说道。
“现在明白了。”萧何问道。
“明白了，我不顾一切的拼命工作，打拼事业。就是想要变强，去保护母亲保护身边的人。这不过是一种刻舟求剑，缘木求鱼。终究做不到的，反倒让身边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徐诚意叹了一口气。
“治疗并没有结束，回顾过你人生所有走过的地方后，我们还要回到这里做一次彻底的治疗。”萧何解释了一下说道。
“好的，不过接下来的路我希望自己走。”徐诚意说道。
“客户，就是上帝，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就在这住下，等到你返回。不过我在这里的费用。”萧何有些不好意思捻了捻手指。
徐诚意有些莞尔：“我昨天已经答应了程正心他们的邀请，入股他们，把状元村建设成一座美丽的人间天堂。你的费用记我帐上。”
夕阳把天边的晚霞染成了火红色，连着月牙湖都像一片烧红了的火焰，晚风带着水气拂面而过说不出的惬意。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美景。萧何有些恍然的说道：“刚想起来一天都没吃饭了，难怪这么饿，先吃饭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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