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定要离开

想起方才三夫人说黄喜见到秋柳从后门被送走的事情,书华心中大概了然,虽然还有疑惑,但二哥既然已经表明态度不希望她插手,就是在间接说明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更何况,二哥说父亲已经出面,秋柳被施用家法卖出沈家,就连绿慧也一并被带走,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若再追究下去岂不是在向父亲挑衅?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如果非要因为一个丫鬟而将事情闹大,自己到最后未必就能吃到好果子!

此事就此揭过,在二哥的亲自护送之下,书华慢腾腾地来到书房,却见到一位面生的少年郎正直直地站在书房门口。此人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长及耳垂的青丝被一条青灰色发呆束起,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子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倔强。

见到书华靠近,他只稍稍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理会,好似一尊木雕般纹丝不动。

倒是二哥见到他之后眉头微皱:“书允,你怎地还不死心?”

“只要二伯伯一天不答应我,我就一天不会死心!”他抿紧嘴唇,双手握成拳头。

自己的父亲自己最清楚不过,他向来守规矩,最是不喜欢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对于他这般违背祖训的人定然是容不下的!书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如此执拗,只怕是吃力不讨好,何苦何哉?”

“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饿其体肤!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让我出仕为官,就算再多的苦我也能吃!”

他的声音很大,即便是隔着一扇门,相信书房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书才摇摇头,拉着妹妹走进书房,沈二爷正坐在书案前看书,见自己的一双儿女来了,只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刚从云玉那儿过来?”

二人点头,书华心中好奇,脱口而问:“父亲怎么知道……”话还未完,她就闭上嘴巴,悻悻地低下头,暗自懊恼自己的多嘴。

“声音吼得那么大,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你说我怎么不知道?”他放下书,眼神凛冽如冰,“老爷子才刚病倒,这一个个就开始不安分了,沈家的规矩岂是他们这群无知妇孺可以妄加评论的?!”

书才赶紧出言安抚:“三婶他们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哪里真敢坏规矩!等到祖父身子好了,他们自然就不会闹了,还请父亲宽心为上。”

他缓缓阖上眼睛,沉默几许,再次睁开眼已然恢复清明,视线扫到低头不语的女儿:“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被这潭浑水沾湿了衣裳。我已经与老刘打了招呼,银子若不够使,就去账房支取。”

书华点头:“够使了,谢父亲关心。”

“家里现在很忙,有些事情或许顾不上你的感受,见你懂事了,为父也欣慰,”他顿了顿,拾起书本接着往下看,“若是身子爽利了,还是按照从前那样,每天到云和苑请安吧。”

“孩儿省得。”

见父亲也无意再多言,二人告退离开,出门后见到书允还站在原地未动。

经过他身边之时,书才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如果你不想连乡试都无法参加,最好不好再在这里耍性子,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也不理他如何反应,兄妹二人携手离去。

路上与二哥分手后,书华领着两个丫鬟回到闺房之中,给大丫取了个新名儿——君庆,并让君翠与君瑶领着她到处逛逛,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顺带教教她规矩。

屋里,橙心老实站在一旁,脑袋恨不得低到肚子里去。

书华望着她,语气平和:“你的伤好了没?”

“已经好了,多谢小姐关心。”

“知道你为何会受罚吗?”

“因为奴婢照顾小姐不力,二爷罚得应该,奴婢心服口服。”

“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些话你放在外面就好,当着我的面前还是别耍这些个花花肠子,”书华缓缓来到她跟前,视线扫过她略微突起的前额,“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我才是你的主子,不管你当初是因为何人才会被派来这里,但你现在是我的人。如果我出了事,第一个遭罪的就是你!”

扑通一声,橙心跪倒在地,双肩颤抖:“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开恩!”

书华退后,坐到桌边:“既是知错了,就将你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你是家生子,呆在这个家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日子,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

“小姐想要知道什么,奴婢什么都说!”

“绿慧与秋柳的事情,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了?”

橙心稍稍犹豫了一下,脑中想起老子娘对自己说过的话,三小姐的性子再怎么懦弱,但她好歹也是沈家嫡出的小姐,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二夫人也不敢明着对她怎么样。更何况自己现在在三小姐屋里做事,日后待小姐出了嫁,自己十有是要做陪嫁丫鬟,换言之,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会栓紧在三小姐身上,断不能将她给得罪了!

“绿慧身上的伤势虽无大碍,但是身上落下了疤,且大小姐不喜她的伤冲撞到自己的喜事,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发到了乡下的庄子上。送绿慧走的人正是奴婢的阿爹,他说绿慧到了乡下之后,就被管理庄子的胡管事看上,请示过二夫人后,将她收做了妾室。至于秋柳姑娘,听老子娘说,好像是被卖到……最下等的巷子里。”

听到这儿,书华的脸色愈加阴郁,久久不说话。

橙心摸不准她的心思,急得手心里冷汗直冒,生怕她迁怒于自己。

书华一直以为,沈家会为了顾及大姐的亲事而尽量避免闹出人命,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沈家是世家大族,世袭开国公爵位,并能不因袭爵而消减爵位,定然有其强大的治家手段,几条人命而已,只要他们愿意,稍加掩饰一番,又能有几个人知道?

回想方才二夫人对待自己的殷切态度,书华冷冷一笑:“这件事情你莫要说出去,只当从没听到过,记住没?”

“奴婢省得。”

秋水透过窗户送进来,带着阵阵凉意,看着外头枯败的枝叶,应该就快要立冬了吧。

在她心里,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迫切于离开这座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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