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说？告诉那些网友他是有苦衷的？告诉那些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么？你觉得那些人会相信么？”
顾深避开了视线，垂下了眼眸，“不管他们相不相信，我都要说，我不想要他们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了。”
喻言看着顾深的样子，有一点心疼这个小孩，年纪不大，却要经历这些，对方沉默的样子，莫名让她觉得像是一只大型宠物，喻言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摸摸顾深的头。
“你老师他是想要为你铺路，无论是之前在学校的照顾，还是现在不顾一切说出真相，其实要是他想，他可以换其他的办法我，但是她没有，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受的委屈，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就了，又何必让已经得到的真相又蒙尘呢？”
顾深一下子就愣住了，原来……窗外的枯叶和新绿是这个意思啊，是想要让自己再一次回到那个地方么？
顾深眉头微微一蹙，直接就回到了病房，楚穆询正坐在床上，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顾深会回来，他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多了，精神也不错了，没有那么憔悴，感觉就好像是病已经在慢慢好了。
喻言心里却咯噔一下，医生已经说了，他身体不好了，命不久矣，医生没有欺骗他们，而且前几天楚穆询的身体状况直线下滑，这几天医生用药都是减少了，不想让他有那么大的痛苦。
这样子，他应该不是身体慢慢变好了，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回光返照。
顾深狠狠咬牙，他似乎是尽力的想要忍住悲伤和愤怒，眼眶都通红了，“你要做什么？你要为了我以后的路把自己当做垫脚石？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哪怕是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在设计这条路上大放异彩！”
楚穆询却一下子笑了出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了，阳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那神明原谅了他的过错，将宽恕的光芒撒下来，要来带走他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会在这条路上大放异彩，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条路上的人，我从你这里偷走的人生，荣耀，现在都应该还给你了，不是么？”
顾深猛然蹙眉，和楚穆询的安然慈祥相对的，他是逐渐的愤怒暴躁。
“我不需要！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是用一种你认为的保护去保护我？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想这些保护救赎束缚？我已经长大了！我早就说了，这些荣誉我都可以再次拥有，可是……”
可是若是你也离开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一点联系了。
顾深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那些愤怒也都消失了，这无端的火气来的快，也去得快，匆匆的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一片冰凉，心好像是被戳开一个口子，滚烫的鲜血流出来，换进去一片寒冷。
楚穆询向着顾深伸出了手，“过来。”
顾深沉默了一下，但是楚穆询却没有放下手，就这么等着，最后，顾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楚穆询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顾深，那是一份很厚的画本，里面都是大小不一的纸张，材质也不一样。
那是顾深之前的设计稿，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设计灵感也是源源不断，他几乎是来了灵感就随便照一张纸上去画，这些都是楚穆询帮忙收集好的，里面还有他的批注。
“这些是你当时最珍贵的设计了，那个时候你年轻气盛，若是早早发出去反而不好，我这些年也改了一些，这些我都没有动，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发出去。”
顾深看着手里的设计稿，自己当年的设计现在看起来确实是稚嫩，楚穆询的批注算是锦上添花，让那些衣服更加精致了。
楚穆询抬眸看到了从始至终安静的喻言，也对她拍拍手，“丫头，你也过来。”
喻言乖巧的走过去，楚穆询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对待她更加慈爱。
“丫头，我知道你和小顾关系好，他有的时候做事钻牛角尖，这些设计你也要帮忙握住了，让他好好的利用。”
喻言鼻子莫名的一酸，眼眶有一些温热，她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好，你放心吧。”
楚穆询交代完了一切，最后抬手揉了揉顾深的发顶，“小顾啊，你要在设计师这条路上大放异彩啊。”
顾深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一阵酸涩，不论是老师的循循教导，无论是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无论是现在对自己的慈爱，她忽然想开了，算了，人生短短十几年，何必一心去报仇呢？
再也不报仇了，他要好好的照顾楚穆询，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后时间，好好的陪他。
顾深嘴角微微一勾，轻声说到，“老师。”
楚穆询猛然愣住了，他那浑浊的眼睛，忽然煽动了一种叫做惊喜的光芒，他伸出了苍白的，有一些皱纹的手，被顾深一把握住。
“老师，谢谢你。”
顾深眼眶红红的，却是在笑着的，最后一下子抱住了楚穆询。
这个孩子在经历了恩师的背叛，得知老师的苦衷，都没有哭，却在这个时候，哭了个彻底。
这几天天气逐渐转凉，医院外面的树叶已经全部凋零了，那些前几天还在倔强的枯叶，这几天也被寒风卷掉了，树枝光秃秃的，让人看了平白觉得心情不好。
楚穆询确实是回光返照，自从那天之后，他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他离开的也很安详，是在一个晚上走的，没有什么痛苦，甚至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喻言早上赶过去的时候，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顾深，他一个人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现在回到了楚穆询曾经的病房，默默的坐着。
喻言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也高高梳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应该是来的着急。
“你……”
喻言想要去安慰一下，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那些话好像是一下子哽咽在了喉咙里，堵在心里。
这段时间，顾深听楚穆询的话，把那些衣服都尽快赶出来，趁着时装周推广了出去，一时之间，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年轻的设计天才，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捧他。
可以说，顾深现在的粉丝数量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楚穆询，而且每天都在持续的攀登。
顾深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言姐，你知道么？我在那些设计稿的人最后，找到了一系列的设计，那是我老师的，是他留给我的，那是他这十年的心血，哪怕再艰难，也没想过公布出去。”
“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太苦了，要是发了出去，这些衣服就会沦为那些资本家争夺的对象，反而是失去了价值，所以他刘给了我，希望我在一个真正稳定的时候，以我的名义发出去。”
喻言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喻言抬眼看过去，那是楚穆询经常会看着的地方，喻言本来以为无非就是一些风景，哪怕是医院，顶楼也算是风景很好了。
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里什么都看不到，由于角度的问题，窗外的风景正好是被挡住了，但是玻璃反射的角度，却能看到站在门那里的人。
喻言愣住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以前他们过来的时候，楚穆询都是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本来以为她真的在看风景，缺没有想到，他其实是透过玻璃看门，准确来说，是看站在那里的他们。
喻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微微蹙眉，问了一句问过很多次的话，“你还恨么？”
顾深沉默了，她依然是不知道的，他看着那玻璃，手里的设计稿，“培养之恩，抛弃之恨，其实，我真的不知道。”
“交给时间吧。”
这个谁也无法说什么不是么？恨与不恨，念与不念，有的时候，或许没有那么重要了。
顾深去领走尸体火化，哪怕是到最后合上墓碑，都是很冷静的，他早就知道了楚穆询会离开，意料之中的，所以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
喻言看着那墓碑上的几个字，微微的笑了一下，“恩师楚穆询”
阳光温柔的落在那墓碑上，好像是墓碑在闪动着光芒，这一次，那个神明原谅了他。
或许，在顾深心里，她早就已经不那么恨楚穆询了，只是他不承认罢了。
喻言处理好这些事儿，没有回家，反而是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秋天的夜里太冷了，冷的仿佛能钻进你的骨骼里，喻言感觉到四肢一偏冰冷。
街道边偶尔有几盏灯，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有一些温暖，像是无尽黑夜里的点点星光，总是能给人带来一些希望。
莫名的，喻言很想陆知衍，想要现在就见到他，想他，很想。
喻言直接去了陆知衍的公司，她看着办公室亮起的灯想都没想就走过去了，那人果然还在加班，西装的口子一丝不苟的扣在最上面的一颗。
喻言直接把包甩到一旁，走过去，大腿一跨，坐在了陆知衍的身上。
http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