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剑削金大雕

五、感觉手背被东西啄了一下,郁青岩在一张长椅上醒来,睁开双眼看,竟是一只抻着粗脖子的鸽子在啄他的手背,而他手里还抓着一把谷子。糟糕,他竟然能在喂鸽子的时候睡着,那只鸽子也不惧他,打算撬开他手心,继续享用谷子。他把谷子全部撒在地上,又飞来几只鸽子,跟啄他那只一起在他前面抢食。

他揉了下太阳穴和眼睑,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穿了很老式千层底黑面布鞋的女孩,身穿着一件蓝色过膝曳地旗袍,正抿着薄薄的嘴唇对着他笑,他好奇地想,这女孩一身民国风,莫不是山下师范大学的学生组织来陵园做活动,她怎么还没有回学校。他正好想问,那女孩倒先开口说话:“这位大哥,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送给山下学校图书馆。”

他问:“什么东西?”

那女孩走过来,把一个包袱打开四角,他看到都是一些很老旧的线装书,且排版字面都是从右至左的:“你只需要带给图书馆就好,我还要在这玩会儿”,女孩依然抿嘴笑着说。

他答应过便拎着包袱走在两旁栽着冬青的甬道往山下走去,可一下子满心狐疑起来,想着那女孩怎么看怎么面熟啊,便不禁回头再看,女孩依然笑着,挥手跟他边道别边喊:“忘了告诉你了,你叫郁青岩吧,这儿有个人等你一阵子了。”

他正在想着会是谁呢,赫然间发现郝老三从树影下闪过身影,鹰爪似的手抓着一块绿莹莹的石头朝他砸过来:“你这个自私贪婪的财奴,亏我老三还拿你当朋友,你竟敢吞我财物?”

他惊怖不已,拔开双腿便往山下跑,可双脚像弹棉絮一般发软,眼看着老三又举着一块翡翠原石追上,后背一阵阵发凉,他想跟他解释,老三双眼鼓凸着地焰般的怒火狂吼:“小子,拿命来!”

他悸得绝望,双腿更是如陷泥潭,拎的包袱越来越重,他赶紧丢落地上,却发现不见了书本,变成了一堆光彩夺目的翡翠原石。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老三就追到跟前,他瘫倒在地,老三鼓凸的双眼满是怨恨:“证据确凿,你死而无憾了吧”,说着举起石头就朝他脑袋砸下来,他绝望里看到一群乌鸦从晚霞的天幕撕开一道口子,天空倾泻下一股股喷着烈炽的岩浆,几只乌鸦衔着火种飞在郝老三头顶,老三全身冒起火来,举着石头的手率先化成灰烬,他看到老三嘴里喷出浓烟、飞灰、木炭还有硫磺硝石,老三两个眼珠带着火苗掉落下来,被烧得只剩牙槽的嘴用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你吞不掉的,我死了你也吞不掉的!”

他像只多足软虫滚落山坡,往灌从杂生的山顶望,却看不到了山上被烟火焚烧的景象,晚霞的天幕壮美如斯,温情的看着山林垂首不语,哪里还有郝老三和那个托他带书的女孩。

他刚想站起身,突然被人反手按在地上,被带上了手铐:“队长,抓住了!”

又听到那个队长说:“检查一下他的包,再到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操,得三十公斤了,判十次死刑都够了,这小子胆子真大。”

他看到一帮穿着绿军装的武警走过来,猛然间发现沈旭华拿着满是失望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他挣扎着朝她喊:“旭华,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那队长便问沈旭华:“你认识他?”

沈旭华道:“那人是谁?不认识。”

队长便说:“拉回去,做材料,等审过了枪毙。对于这种恶贯满盈的人,我现在真想一枪崩了他!”

他无力地在地上挣扎,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沈旭华,沈旭华把头扭开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任他百般哀求,突然不知道谁先笑了起来,接着一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旭华也忍不住了,又爱怜又疼惜过来扶起他:“逗你玩呢,那包东西是洗衣粉,看你一身脏兮兮的,林哥,给他解开手脚。”

那个武警林哥就过来给他解了手铐:“你是青岩兄弟吧,听旭华经常谈起你,你是他男朋友,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你别听别人瞎扯,我跟旭华只是同事战友和兄妹的关系。”

沈旭华道:“林哥,你跟他讲这些干嘛,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钱,只有珠宝翡翠。”

沈旭华扶着他,他不由想起以前坐火车她靠着他的情景,沈旭华怪他道:“回去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了,有哪个淘石头的穿的跟你一样脏的?记得经常打电话,别一闹别扭了就不给人家来电话,跟冷战似的。哎,你身上是不是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我闻闻。”

他赶紧道:“没有!没有!”

他满心欣慰的跟着她,沈旭华壮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他靠着她,满心踏实安稳。心想着以后无乱如何都不和她闹脾气了,多点耐心跟她说话沟通。现在这种感觉真好,还是他们四年前相恋时的样子。那个队长却突然发话:“沈旭华,让他自己先回去吧,又有任务来了。”

沈旭华松开他,满脸不舍地跟他道别:“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抽太多烟、喝太多的酒,还有我托你去查那个无名少女的事,看把你也搞得蛮累的,我给你找了个助手,她正在下面山脚等着你呢。我先出任务了,保重!”

他望着沈旭华和那队武警往河谷那边跑去,他依势慢慢下山,听到怒江河面一声轮船汽笛的鸣声,沈旭华在五星红旗下立正敬礼。他按着她说的下山方向走,去找那个能帮他一起去查询无名少女的人,到了大致地点,却发现郁郁青青两旁树林间,有一片空旷平坦的田地,种着一片灿烂怒放的罂粟。心想着是不是沈旭华搞错了什么,却看见一个女孩从一片罂粟花的花海朝他慢慢走来…

郁青岩全身汗津津的,疲惫松垮的靠在陵园长椅上,睁开双眼才发现已经日落西山,万林鸦鹊无声,只有无力的风丝丝的吹着,有一只全身漆黑的老鸹立在枝头,睁着一双鼓凸的眼睛死死望着他,那眼神跟梦里追他索命的郝老三一模一样。他慌忙起身,拖着松垮的身躯落荒而逃。

四年前做过这个怪梦之后,后来的时日里他经常噩梦连连,连续不断的惊梦经常让他无法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入夜又少眠多梦,精神日渐颓靡衰弱,形容坍塌,已不复当年俊朗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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