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笑了笑:“民生多艰啊!敬晖,你是贵胄子弟,久居朝堂,不知生民之苦啊。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的口粮!”
虎敬晖惊讶地点点头:“想不到,老百姓竟然吃这个!”
狄公端起碗来大口吃了起来。陆大有走出来,坐在狄公对面。
狄公道:“大有,你怎么不吃呀?”
陆大有道:“没事,我不饿。”
狄公走到锅前,掀开锅盖,里面只剩下清汤寡水,狄公愣住了。
陆大有道:“先生,您快吃吧。”
狄公没有说话,拿过一只空碗,从自己碗里拨出一大半;虎敬晖也站起来,从自己碗里拨出了一半。
陆大有连声道:“唉,唉,你们这是干什么?”狄公把碗放到大有手里,大有执意不受。狄公再三坚持,他终于接过碗,分了一半给自家妹妹端过去后自己才,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狄公和虎敬晖对视一眼,露出了微笑。
狄公问道:“大有,屋里那位病人是你的亲戚?”
大有一愣,赶忙摇摇头:“嗨,我只有小青这么一个妹妹,再没有别的亲人了。您说屋里那个人,其实,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狄公道:“哦?那这是……”
大有道:“今儿早晨,本想赶个早儿上山能打点儿什么回来,可走到半道的青石沟子,就看见这个人倒在路边,我一试,还有口气,就把他背回来了。”
狄公点点头,大有道:“先生,您可真有本事,愣把个快死的人给救活了。”
狄公笑了笑:“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明早我开个方子,你找个镇甸去抓药。吃上几服药,看看情况,才敢说是不是能够救活他。”
大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下头把碗里的野菜扒拉进嘴,意犹未尽地敲了敲碗。
狄公问:“大有啊,这里是不是年成不好啊?”
大有苦笑了一下,一脸无奈地说:“先生,不瞒您说,山里人靠山吃饭,大山就是个宝啊,野兽、药材、林子,哪样儿都能换俩钱儿,吃顿饱饭。
从前我们靠山这几个村子虽说不上富裕,可也是不愁吃喝,再加上这儿是深山,道路崎岖,几次战祸都没波及到,所以,外人提起都羡慕得很呢!”
狄公道:“既然这样,你们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艰难,靠吃野菜度日呀?”
大有长叹一声:“两年前,官府把山给封了,附近村子任何人都不许上山,抓住就杀。”
狄公吃惊道:“这是为何?”
大有摇摇头:“官家的事儿,谁敢多话。一个不留神脑袋就要搬家呀!”
狄公问:“那你们靠什么生活?”
大有又是苦笑一声:“官府以青石沟子为界,山上是绝对不能进去的。山下倒是不禁,可山下只有些野菜、野草,运气好能碰上个兔子、野鸡。这不,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凑合着过吧,可没成想,山刚封上,附近又开始闹鬼。”
狄公一头雾水:“什么,闹鬼?”
大有道:“离这儿七十里地有个姚家铺,原来是乱坟岗,谁知道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个镇子,镇里有房、有店、有铺子,可就是没人。白天阴森森,鬼影不见,一到晚上就热闹起来。
开始,附近村里的人好奇,成群结伴地去看,可没有一个回来的。人丢了,家里能不着急吗?于是,附近几个村的上百号壮小伙子约好了,带上锄头、木棍、铁锨一起去……”
狄公急切地问:“找到人了?”
陆大有道:“一个也没回来!”
虎敬晖浑身一抖:“这、这也太邪门了。”
大有叹气道:“谁说不是呢。直到这会儿,附近村里的人才觉得这镇子不对,告到官府。可官府不管,说我们是庸人自扰,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狄公一拍饭桌,怒骂道:“该杀!”
大有吓了一跳:“您说谁该杀?”
狄公赶忙掩饰道:“啊,啊,没什么,我说当官的该杀。”
大有道:“谁说不是呢。从那以后,这附近村子里的壮小伙子接二连三地失踪,有的是砍柴的工夫就不见了,有的是三五成群出去办货,就再也没回来。
两年多,足有五六百人了,先生,进村前您经过上面的岗子了吧?”
狄公点点头,说看到了。
陆大有道:“那就是附近这几个村损失的人口啊,全是壮小伙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当他们死了,给立个坟,烧点儿纸,尽点儿人事吧。
现在,周围这几个村子已经剩不下几个年轻人了,地没人种,柴没人打,只能就这么凑合活着。”
狄公站起来:“我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陆大有赶忙道:“哎哟,先生,您小声点儿,千万别把厉鬼招来。您想想,若不是鬼,谁能有这么大能耐?”
虎敬晖轻声道:“幽冥之事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啊。”
狄公没有做声,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狄公就写下药房给陆大有银子让他去抓药,狄仁杰则是查看李二伤势竟意外发现他手臂上的虎头飞鹰,这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刺青可不是中原百姓能有的,中原百姓都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能去做这刺青。
就在陆大有买药时被方谦手下发现后尾随而来。
就在陆大有刚到家正在煎药时。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众官军狂吼着冲进屋里,狄公一惊,药碗“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陆大有大声道:“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队长走过来,看了看炕上的李二和狄公等人,冷笑一声:“你们这群窝藏反贼的刁民!来人,给我拿下!”众军一拥而上。
陆大有怒吼道:“你们平白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队长上前一步,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陆大有连退几步,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一声大吼,翻身而起,向队长扑去,队长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伸手拔出钢刀劈头要剁。突然旁边伸过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了队长握刀的手,正是虎敬晖。
队长使劲挣扎,虎敬晖的手竟像是一把钢钳,令他丝毫动弹不得。身旁的军士一齐拔出兵器,冲上前来,虎敬晖一声冷笑,伸手夺下队长手中的钢刀,寒光一闪,刀架在队长的脖子上。
霎时间,所有的人一个个都在原地立定。那队长颤抖着道:“你、你、你要造反!”虎敬晖一声冷笑:“就是造反,也轮不到你这个小丑说话!”
“放开他!”坐在一旁的狄公发话了。虎敬晖不屑地哼了一声,左臂一振,队长的身体像纸鸢般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狄公站起来,走到队长跟前道:“这位长官,请问,谁是反贼?谁是刁民?”
队长爬起来指着炕上的李二:“此人就是杀官逃狱的反贼!你们将他窝藏在家,难道不是刁民!”
狄公道:“我们半路救人,并不知道他是反贼,长官何以不问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冲进门来便要举刀杀人,这是何道理?”
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理?官军办案还用得着讲道理!来人,给我带走!”
众军一拥而上,将狄公等三人围了起来。虎敬晖双眼一瞪,狄公冲他摆了摆手:“且随他们去。我倒想看看,他们是如何的不讲道理。”
队长一挥手,众军上前,绳索齐上将众人捆绑起来。公差押着狄公等人,急急往刺史府请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