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32)

“小女子林紫瑛,见过左大人。”紫瑛走出来,福了福身。“家父林朔,是建元十八的进士,十年前自梧州同知的位上告病归乡,去年春过世。

“谭子韶是我的乾州同乡,家父携小女子归乡之后,谭子韶登门求学,后正式成为家父门生。”

左晟听说还是个官眷,神色更加凝重了,咬牙看了眼谭子韶,再问:“那林姑娘与谭大人这又是?”

“大人,我与谭子韶在他进京赶考之前就有了口头婚约!”紫瑛也知道左晟此番到来意味着什么,谭子韶辱她至斯,她绝没有放过他的道理!她脱口道:“家父当初染上重病,在乾州养身,谭子韶出身贫寒,家父见他连书都笔墨买不起了,遂留他在林家吃住。

“前后总共四年,他凭文采博得家父倾囊相授之时,主动跟家父提出跟我议婚,并且在他离开乾州赶考之前,还曾跪地恳求家父万不要将我许嫁出去!

“当时我们都做好了他万一落第,等他回来也立时成婚的决定,岂料他进京之后杳无音讯!

“家父过世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我不得食言,我安葬好父亲之后,带着幼弟与家仆进京寻他,半路遭遇些意外,与家仆失散了,带来的盘缠也丢了,不得已在京师赁了房子落脚。

“可等来的消息不止是他已经背信弃义与人另立婚约,且在我与他在顺天府衙碰面之后还矢口否认与我有约!

“我当场声明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不会再去寻他,这是府尹大人与王爷都可以作证的!

“可他偏偏事后还三番五次前来逼迫恐吓我,他怕我留在京师会毁了他的婚事,毁了他的前程,要赶我出京城!

“我不堪其扰,与顾姑娘相约搬到了此处,没想到他又找到了这里,方才意欲对我行凶,好在是王爷和顾姑娘都在,否则他想羞辱我,令我蒙羞自尽的如意算盘就已经得逞了!”

整间屋里都响彻着她的声音,左晟听到半路已经脸色铁青,恨不能直接在谭子韶身上瞪出窟隆来了!

“谭子韶,你真是打的好算盘!”左翌按捺不住,已指着地下怒骂起来,“你这是把我们左家当什么?当我妹子是什么?!

“当初我们看上你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墨水,是因为你与舍妹情投意合,如今看来,你只怕是早在接触我们之初就打好了攀附的主意吧!”

左翌当然是要站在左家以及妹妹的角度看问题的。

“左大人,谭子韶这样的人品,你们就不怕将来害了令嫒吗?”顾小霜出声。“我相信谭子韶之所以拖到今日才对林姑娘下手,并不是因为他心地有多好。

“而是因为他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倘若将来他倚借左府拥有了动手的实力,您觉得他还会像现在看起来这么老实吗?!”

左晟已然忍无可忍,沉了口气,他怒声道:“把他带上,回府!当初文定时是谁做的见证,翌儿现如今全都去把人请过来!”

“大人!”

谭子韶扑过去拽住他袖子:“我对三小姐是真心的!”

林紫瑛冷笑:“你当初跪在家父面前说一定会回来跟我成亲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真心!”

左晟怒而扯出袖子,说道:“把谭大人请回府去!”

说完缓下神色跟萧珩拱了拱手:“改日再专程拜访王爷。”

顾小霜扭头看向萧珩,皱了皱眉头。

谭子韶这婚事是肯定黄了,可是他黄了婚事,左晟纵然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不会再容他算计,但他也决不会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里退婚总归是不好的,尤其有过正式婚约的权贵。

所以左家肯定不会把真相往外说,给自己身上招来脏水。

他们若不说,那紫瑛怎么办?不是白被他羞辱了吗?

“大人,都察院有人来了。”

正想着要不要一事不烦二主,请萧珩把这家伙给告了,门外进来的人却直接通报起来。

“都察院?”在场人便又都愣了一下。

……

苏沛英是眼看着左晟父子带着人出门往静瓶寺来的。

他们在院里侧耳细听的时候,他则已经让人买来了纸笔,就着马车挥笔而就写了封状子,揭发谭子韶背信弃义,对恩人之女赶尽杀绝,然后着人直接送去了都察院御史府上。

署的名是詹事府府丞苏沛英,又这案子还涉及到了左府,又又见证的人还有楚王,御史没敢耽搁,遂旋即换了官服召集了人前去请人。

看到都察院的人进了巷子,对面街上茶馆里坐着的苏沛英也放了茶起身。

……

都察院一行的到来令顾小霜和紫瑛彻底松了口气,而左晟见状,也只好使眼色着左翌跟他一道往都察院去。

原本他还想大事化小找个人说得过去的理由跟谭子韶退掉这婚算数也好把自己这识人不清的办出来的事儿给遮掩遮掩,既然都察院都知道了,那就不能怪他了。

顾小霜和林紫瑛作为事主,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萧珩也逃不脱。

近来总也逮不着人的皇帝听说他悄不楞登地又把他翰林院里的庶吉士给揍了,对着帘栊看了半晌,最后道:“去看看审完不曾?审完了就把他带回来。”

都察院这里,谭子韶私行不检图谋不轨的罪名在多方检举之下已经证实,御史带着奏折与萧珩一道进的乾清宫。

皇帝看过之后凝眉道:“此人心术不正,不堪重用。念在其才学尚可,先不停职,留院察看。”

帘栊下立着的萧珩忍不住说:“这姓谭的都打算把人逼死了,还不停职?”

御史忍不住看了眼这位。

皇帝睨着眼,摆摆让他先下去。然后扭头往帘栊下看来:“若没这案子,你是不是还打算在那小破院儿呆上一辈子?”

“不敢。”萧珩垂首,“至少朔望进宫面圣的规矩,儿臣断不敢忘。”

他这一低头,他背后窗户就映进来几道夕阳,把他影子拖到了御案上。

皇帝支着胳膊肘打量他,过了半晌,忍不住说道:“你这天天都躲起来吃什么了?瞧那下巴颌儿都变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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