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迷迷糊糊睡了小半个时辰,起来后斜靠在软榻上看书。
宝槿皱着眉头回来。
“快收起你这张脸!”宝莲拿手肘撞了撞宝槿,轻声叮嘱道。
宝槿偷瞧了楚维琳一眼,见她没有注意,赶忙平复心境,只附耳与宝莲道:“全叫她拿去了。”说完,摊开右手比了个“五”。
楚维琳正巧看到这一幕,打趣道:“你们两个打什么暗语?猜拳呢?”
宝槿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楚维琳又问了一声,她才硬着头皮道:“原想着姑娘留了一小半,剩下的五姑娘留一半,八姑娘那儿也正好,谁晓得那位一句不问让人把盒子抱了去,最后拿回来一个空的。”
楚维琳失笑出声,倒真是楚维琛的性子,不由道:“肯退个盒子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八姑娘最喜欢素芷堂的点心,看到空盒子定要失望了。”
楚维琳放下手中书卷,瞥一眼桌上还未动过的攒盘,指尖轻点身下软榻,微微紧了眉头:“宝槿,你再走一趟,装一半给八妹妹送去。”
宝槿不怕辛苦,另装了半盘放入食盒,拎着去了。
翌日,楚维琳入了颐顺堂,刚走到正屋外头,就听见里头章老太太的呵斥声:“言谈举止,没有半点姑娘家的规矩,更没做姐姐的样子!”
楚维琳一惊,停下了脚步。
正犹豫着是不是进去,守门的丫鬟已经掀了帘子,楚维琳只好抬步进去。
西次间里,章老太太一脸怒容坐在罗汉床上,何氏面无表情坐在下首,楚维瑷也受了惊吓,十指捏紧了锦帕,对面,李氏眼含泪光,抱着幼子不敢说话。
地上,楚维琛背对着她俯身跪着。
楚维琳站在楚维琛身旁一一行礼,垂眸时与她四目相对。
楚维琛微微偏转了伏得低低的脑袋,一双漆黑眸子恶狠狠瞪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抿了抿唇,面不改色移开了目光,坐到了楚维瑷身边。
“是不是和维璂一道久了,以为自个儿也才六七岁?”章老太太的面上满是嫌弃和失望,“行了,你出去吧。”
李氏以为章老太太放过了楚维琛,眼底刚有喜色,章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打入了谷地。
“去院子里跪着。”
楚维琛哪肯轻易认罚,踉踉跄跄站起来,脚下一错往站在一旁的冬葵身上摔去,两人摔作一团。
李氏见状,放开了楚维璂想拉女儿起来,亦险险要被带着坐倒,哭着道:“老太太,维琛身子弱,饶了她这回吧。”
“我不饶她,明儿个就过年了吧?”章老太太说罢,再不多言,让冬青扶她去了内室。
李氏两行泪痕,一时没明白章老太太的意思,细细咀嚼了两遍,这分明是在怪罪她请了娘家人来当说客,讽刺她又要为了女儿的事情让李大太太在腊月里上门了,想明白了这些,李氏一张脸煞青。
楚维琛也不傻,晓得讨不到半点好处,手脚并用爬起来,自去外头跪着。
这样的场面,不仅楚维瑷尴尬,楚维琳都浑身不自在,起身退了出来,回了清晖苑。
很快,宝莲就弄明白了今早上的事体。
章老太太为了李大太太的事儿为难李氏,偏偏楚维琛要掺合进去,让章老太太抓了错处,又翻了昨日在园子里和楚维琳动手的账。
这还不算完,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把昨儿那盒点心的事情都传到了颐顺堂,章老太太气楚维琛没有一点做姐姐的风范,不晓得友爱姐妹。
楚维琳听罢,默不作声地支着下巴看桌上的腊梅,心里一片透亮。
倒还真叫她猜中了。
香樟送点心来,楚维琳也是话赶话提到了楚维琛,原也不是有心设计,偏偏香樟记住了。
楚维琛那性子,点心去了她那儿,定然是肉包子打狗,香樟是晓得这一点的,自然就利用上了。
楚维琛在园子里对何氏不敬,香樟作为何氏的心腹怎有不恼的道理?
事情转了一圈落到了章老太太耳朵里,她正在气李家人,楚维琛这个过错更是火上添油。
亏得昨个儿让宝槿送回了一半给楚维瑷,也免去了几句责怪之言。
至于楚维琛,大约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想复杂了,这才着了香樟的道,但不管楚维琳有没有再分些给楚维瑷,在楚维琛那里她都是落不到半点好话的。
果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楚维琛吃了这么个亏。
回想前世,楚维琳日日躲在清晖苑里,那大大小小的暗亏只怕是数都数不清楚了。
思及此处,垂着眸子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生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颐顺堂里,楚维琛跪了大半个时辰,等被搀扶起来时,下半身已是冰冷一片,屏羽苑里忙活了一通,好在年纪轻身子骨结实,倒也没有染了病。
夏姨娘那儿就不一样了,她的病情反复,眼瞅着大年将至都起不得身来。
楚伦栩心急,可因为李氏求助娘家人而让章老太太不喜,夫妻两人都不敢在颐顺堂里提起一丁半点。
这年没有三十,腊月二九便是除夕。
各处院子里挂了花灯,贴了窗花,席面摆在了长房的一处花厅,楚家老小热热闹闹吃了团圆宴。
章老太太吃了酒,人也有些乏,可她素来讲究,便让三房众人在颐顺堂里守夜。
子正,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响了,楚维璂闲不住,央着楚伦栩带他去看。
楚伦栩得了章老太太许可,抱着幼子出去了。
楚维琮垂着头,迷迷糊糊要睡,章老太太到底心疼他,见时辰已过,便让楚维琳和渝妈妈把他送到了碧纱橱里睡下。
楚维琳回到西次间,李氏捧了两件斗篷出去,应当是给楚伦栩和楚维璂御寒的。
楚伦沣和楚伦煜围着章老太太,低声说着事儿。
过了子正这一波,鞭炮声渐渐弱了,楚维琳也有些困,一口子喝了热茶提神。
忽然间,外头的动静又大了起来,引得人人侧目。
渝妈妈掀了帘子出去看,很快又进来,青着一张脸,道:“老太太,东跨院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