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唐樑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嬷嬷的尸体。
“你是说她可能不是上吊自杀的?”
唐剪烛又在李嬷嬷的脖子上摸了摸,才回答唐樑:“自缢是由重力作用压迫颈部造成窒息而导致的死亡,而勒死则是因除重力外之力量压迫颈部造成窒息而致死亡,两者有着明显的不同。”
“自缢喉部产生的缢沟,多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而勒死产生的勒沟多在甲状软骨或其下方。”
“自缢的索沟呈非闭锁状,有提空现象,着力部最深,向两侧逐渐变浅,索沟的上下缘与缢沟间隆起处有出血点。”
“而勒索的索沟呈闭锁环状,深度均匀,结扣处有压痕,勒沟多出血,颜色较深。”
唐剪烛一连串的说了一堆专业名词。
听得唐樑和众人一愣一愣的。
见唐樑有所迷惑,唐剪烛耐着性子指着李嬷嬷脖子上的勒痕,给唐樑看。
“简单的来说,李嬷嬷是被人勒死的!而我那时候并没有在家,又如何勒死李嬷嬷呢?”
李嬷嬷脖子上的勒痕,颜色非常深沉,深度均匀,皮肤表面还有出血点。
勒沟也在甲状软骨的下方。
这一切的症状都符合唐剪烛所说的勒死的症状。
“她竟然是被人勒死的。”
唐樑听过唐剪烛的分析,万分惊讶的看着唐剪烛。
自己从医数年,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李嬷嬷的死因。
虽然,这其中有他厌恶李嬷嬷这种阴奉阳违的下人,才没有去仔细看她尸身的缘故。
而他这个女儿,竟然只看了李嬷嬷的尸体几眼,就分辨出李嬷嬷的死因。
难道她真的有医学天赋?
就在唐樑一心觉得唐剪烛有超高的医学天赋的时候,唐剪烛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唐樑愣住了。
“她是被人勒死的,但又不是被人勒死的!她也曾自杀过。”
唐剪烛的这句话,可让唐樑迷惑了。
就连一边的柳氏听了以后,都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说,咱们唐家的大小姐,你是学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医术,就在你父亲面前卖弄了吗?一会说李嬷嬷是被人勒死,一会又说李嬷嬷是自杀的!你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大家当猴子耍嘛?”
“别误会。”
唐剪烛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柳氏:“我可没有把你当畜生看待,母亲可不要自甘堕落
和禽兽为伍啊。”
“你!”
不等柳氏说出下一句话,唐剪烛又开口道:
“父亲问我李嬷嬷的死因,我也在如实回答,为什么母亲一口咬定,我在把你们当猴耍?哪有为人子女者暗讽自己的父母非人哉呢?”
“母亲这样说,是觉得父亲长得像猴子还是说父亲进化不完整啊?”
唐剪烛嘴巴刀子似的突突个不停。
一旁无端被cue的唐樑,心情越来越沉重。
为什么他有种,唐剪烛嘴上在和柳氏辩论,其实是在说他脑子蠢笨的感觉呢?
柳氏简直要气炸了,她甚至都忘了在唐樑面前,维持一个温婉可人的妻子形象。
“好歹我也是你的母亲,这是你对我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柳氏说完,泪眼婆娑的望着唐樑,嫩藕似的胳膊缠上了唐樑的手臂。
万分委屈的开口:“老爷,你看看她。”
唐樑虽然惊讶唐剪烛的医术,可这不代表他能放纵唐剪烛对主母无礼。
刚要开口教训。
“母亲说出那样的话,实在让剪烛觉得委屈,这才说话语气重了几分。”
唐剪烛一改刚才的冷冽,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唐樑的同时,还要学着柳氏的样子去挽着唐樑的手。
唐剪烛的手上还带着摸了李嬷嬷尸体的手套。
不管李嬷嬷是吊死的还是被勒死的,总归尸体是非常的可怖!
一想到即将覆上自己手臂的手套曾经碰了李嬷嬷的尸体。
唐樑就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为了防止唐剪烛再朝自己扑过来,唐樑只好说道:“为父知道,为父不会怪你的,想必你的母亲也是。”
柳氏不满的拽着唐樑的衣袖:“老爷!”
“好了!”
唐樑有些头痛的说道:“先让烛儿看看李嬷嬷是怎么死的,现在李大壮已经在府中闹起来了,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唐府就要吃上官司的!你不会烛儿想想,也要为青鸳她们想想!”
柳氏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
对啊!
万一这件事闹出去,唐家惹上了官司,她的两个女儿以后论亲岂不是会受影响?
该死的!
柳氏愤懑的瞪着唐剪烛。
都是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她,李嬷嬷也不会死,要知道,她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
在唐府中培养一个自己的亲信是多么不容易
现在这个亲信被唐剪烛除了不说,这事闹出去,还会影响她两个女儿的亲事!
现在的柳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安抚了柳氏之后,唐樑问唐剪烛:”李嬷嬷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剪烛将李嬷嬷的头发往上撩起来一些,又将她的衣领往下扯了扯,让她的脖子更大面积的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给我几只蜡烛!”
“你要蜡烛作何?”
“父亲不是想知道李嬷嬷是怎么死的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唐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命人将蜡烛拿了过来。
唐剪烛让人将蜡烛点燃,放在李嬷嬷的脖子旁边燃烧着。
忽然,她的余光扫到了李嬷嬷的手指。
李嬷嬷的手指的指甲缝里似乎藏着什么褐色的东西。
唐剪烛从李嬷嬷的指甲缝里抠出了一些,放在指缝慢慢的碾开。
一道奇异的光芒从唐剪烛的眸底绽放。
李嬷嬷果然是他杀!
“哼!”柳氏看着唐剪烛在李嬷嬷的尸体旁边摆放蜡烛,嘲讽道:“故弄玄虚!”
反正李嬷嬷一定是唐剪烛杀的!
就算这事闹不到官府,她也要让唐剪烛在唐家受尽折磨!
唐剪烛不知道柳氏心中所想,她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人撤了蜡烛。
“父亲你看!”
唐剪烛一边喊来唐樑,一边将李嬷嬷的脖子稍微提起来了一些。
唐樑凑近,看了一眼,立刻惊讶的说道:“怎么会有两道勒痕?”
李嬷嬷脖子上那一条颜色最深的勒痕之下,还覆盖着一条颜色非常浅淡的勒痕。
只不过这痕迹的着力部最深,两侧的痕迹还慢慢变浅。
这明显是属于自缢的特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先是自己上吊自杀,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将自己吊死!”
“非但如此,她还算准了时间,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让下人发现自己。但是后来,她又被人勒住脖子给杀了!”
唐樑被唐剪烛的这个说法搞的满头问号。
“李嬷嬷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确实被下人发现了,还告诉为父和你母亲。”
“李嬷嬷一口咬定是你要绑走了她的小孙子,威胁她,让她陷害你母亲。”
“说完这些,李嬷嬷就气绝身亡了。如果照你
所说,李嬷嬷是后来被人勒死的!那她之前又怎么会气绝身亡呢?”
唐樑说完那些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唐家别的不多,就大夫多!为父的二弟子可是亲手给李嬷嬷搭了脉,宣告李嬷嬷的死讯的!”
听到这,唐剪烛的嘴唇一勾,轻轻的将李嬷嬷放下。
她慢悠悠的走到柳氏的身边,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柳氏看到唐剪烛这幅表情,眉心骤然一跳。唐剪烛难道猜出是她买通了李大夫,给李嬷嬷做了假死证明?
不!
不会的!
柳氏立刻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唐剪烛今日都没有在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柳氏在心里这样安抚自己,但是她脸上紧张又心虚的神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唐剪烛心情愉悦的笑了。
她都还没说些什么呢。
柳氏自己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那她接下来的话,柳氏听了岂不是要吓得尿裤子?
“对了!”
唐剪烛假装的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问唐樑:“李嬷嬷被宣告气绝身亡了以后,是由谁在看管?”
唐樑自然不会关注这些小事。
他身后的管家倒是回答了唐剪烛这个问题。
“是李大夫。”
李大夫就是唐樑的二弟子,全名叫李舟,一直在唐家当大夫。
“父亲您膝下没有儿子,只收了三个徒弟,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他们,按理说,他们就是闭着眼睛把脉,也能分辨出人是死还是活!”
“可为什么?李大夫会宣告李嬷嬷气绝身亡了呢?”
“而且现在李嬷嬷的尸体告诉我们,她是被人勒死的!”
“在李嬷嬷‘气绝身亡’后,只有李舟守在李嬷嬷的身边,父亲您觉得是谁杀了李嬷嬷?”
能留在唐家当大夫的人,医术必定是顶级的好。
不会连死人和活人都分不出来的!
唐樑听完唐剪烛的话以后,瞬间明白了唐剪烛的意思。
“来人啊,把李舟喊过来!”
片刻后,回来的管家告诉唐樑。
“老爷,李大夫方才出去了!”
“出去了?”唐樑面色阴沉的在房中走了两步:“他走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管家想了想回答道:“下人说,李大夫带着药箱走的,还说不用让厨房留他
的饭了,他要出一个外诊,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
唐剪烛听罢,在一旁直摇头。
这个李大夫明显是跑路了!
“好了,你下去吧。”
唐樑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忽然他又喊住管家:“你去带几个人去搜搜李舟的房间,看看他房中有没有什么信件或者别的东西,凡是有异样的东西,都要拿给我看!”
唐樑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一把手带出来的二弟子,居然会杀了自己府中的嬷嬷。
还差点让他的女儿顶罪!
“是!”
管家领了命就要出去。
一旁的柳氏,紧张的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
李舟为什么会畏罪潜逃?
难道真的是他杀了李嬷嬷?
柳氏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唐樑要派人搜查李舟的房间。
立刻就慌了。
李舟此人,颇为贪财,而且还喜欢画。
为了收买他,她可是从库房拿了不少画作给他。
方才管家说李舟出门只带了一个药箱。
那些字画,他一定没有带走。
这一搜查,她收买李舟的事情,岂不是要暴露了?
柳氏又惊又怕,脸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掉落。
“夫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唐樑以为柳氏看到到李嬷嬷的尸体后害怕,便关切的问道。
柳氏正愁没有借口转移唐樑的注意力,于是她捂着肚子,难受的说:“老爷,妾身的小腹突然痛的厉害。”
唐樑见柳氏痛得厉害,伸手便要为她把脉。
柳氏推辞,扣住唐樑的手,眼泪再次充满了眼眶。
“老爷,您不用给妾身把脉了,妾身这是看到李嬷嬷死的惨烈,心里不舒坦罢了,回去躺一下就好了。不如您让管家送妾身回房吧?”
“我陪你回去吧!”
“不,不用。”
柳氏白着脸推辞道:“烛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自证清白,还查到了杀害了李嬷嬷的凶手,想必一定受累了,老爷应该多多安慰一下烛儿。”
柳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该死的!
她恨不得的唐剪烛能委屈死!
可是现在,她不的不这样说。
刚领了差事要走的管家,闻言停了下来,等候唐樑的吩咐。
唐樑见状,点点头:“管家你就先送夫人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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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唐剪烛走到脸色惨白的柳氏面前:“多谢母亲关心,我查出凶手,洗涮了自己的冤屈,自然是需要让父亲好好安慰一番的。
“只不过吗......
唐剪烛吊起了嗓子,轻笑着说道:“凶手我还没有指认完呢,母亲急着走干嘛?
“你,你说什么么?
柳氏被唐剪烛这几句话惊的起了一身汗,第一反应就是,唐剪烛知道了是她命令李舟宣告李嬷嬷假死的。
“唐剪烛,我告诉你,你不要胡乱攀扯人!
“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好端端的陈述自己的观点,我攀扯谁了?我又题名道姓吗?
唐剪烛没想到柳氏的心里素质这么低,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柳氏就不打自招了。
“你攀扯,攀扯.....
柳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她心虚,刚才的话,脱口而出。
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干了那些蠢事。
她刚才那样说,不就是在,不打自招吗?
唐樑不是傻子,柳氏明显心虚的表情,让唐樑不得不怀疑。
于是他冷声质问道:“夫人,烛儿说,杀害李嬷嬷的凶手可能不止一人,你觉得除了李舟外,另一个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