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这人难以启诲

《贵女不论出身》全本免费阅读

冬日昼短夜长,阳光匆匆仿如过客。

大雪频降,边境战事正酣,京城粮食供需矛盾加剧,致使粮价一路上扬,日渐攀升。

皇上连发数道圣旨强征地方粮草,却屡遭暗抗阳奉,那些官员嘴上唯命是从,实则玩起拖延花招。

待到启运之时,不是称粮草半路翻车,就是声称遭贼洗劫,总而言之,一粒米也没见着。

皇上对此早有预见,待到地方上那些拙劣借口纷至沓来之际,他果断下令开启京城周边六座仓库。

如此一来,不仅军队供给无忧,民生所需亦得到保障。

当然,粮价上涨是难免的。

闽霁不禁想到夏季那场旱灾,倘若那时候就动用京城存粮,肯定能救下更多人。

可是,这个冬天怎么办呢?

她开始有一点同情太子,易地而处,她也不会做得比太子更好。

可是,太子不就是应该能人所不能吗?

粮价狂飙突进,未曾想到首当其冲受影响的竟是闽瑰婠。

昔日,那些被她揽入麾下的贫苦女郎,舍弃农田转战丝绣之间,原以为能过上好生活,如今却因粮价腾贵、绣帕贬值而更加生计艰难。

一根线、一粒扣再难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就连换一颗白花花的馒头都难。

绣娘们家中怨声载道,责怪妇人们不肯老实本分。

平时多帮忙翻一厘地,此时家里都能多一捧米。

绣娘们不怪家人不讲道理,反而将矛头指向绣坊,联合起来将压力转嫁给闽瑰婠。

初时,绣娘们只求加薪,闽瑰婠体恤民意,慷慨允诺。奈何无论工钱如何翻倍,始终追赶不上粮价飙升的脚步。

接着,绣娘们开始预支薪资,从一个月延至一年,乃至更长远,终致绣坊疲于应对,几次婉拒之后,引燃众怒。

绣娘们愤然走上街头,痛哭流涕,撒泼打滚,哭诉绣坊克扣血汗钱,令她们生活陷入困顿。

这种事本来很好解决,让官府抓走几个带头闹事的就行。

但闽瑰婠不能这么干,因为她一向以救助贫苦女子的伟岸形象示人。

她怎么能报官抓捕贫苦女子呢?

那样的话,她与普通权贵有何分别?

冬日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进闺房,使得名贵红木家具熠熠生辉。

闽霁正端坐在镶嵌珠宝的紫檀椅上,锦缎织就的貂绒斗篷随意搭在扶手。

闽霁原本准备出门,得知将军府前正聚集一群绣娘激烈讨薪后,便临时改变了主意,选择暂且避开这一纷扰。

“请秦嬷嬷去一趟史府吧!让李侍卫随行保护,还有,车上弄得暖和些。”闽霁仔细嘱咐道,“请秦嬷嬷多费心,湘湘新宅首次迎新年,务必在各项布置细节上做到尽善尽美。”

秋色得令立即去办。

陆婉华在一旁看着好笑:“你何必心虚,还躲着闽娘子?”

闽霁坦然道:“是要躲着些,她正无处撒气呢,没准儿诬赖我故意出门看她笑话。”

陆婉华不甚在意:“那便看她笑话又如何?”

“我不如何,但她肯定高兴。”闽霁叹一口气,“她正没出撒气呢,可不得冲着我来?倘若她与绣娘们争执,无论如何都算是仗势凌人。但跟我起冲突就不一样了,又能撒气,又能树立一个不屈不挠的好形象。”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俩闹矛盾的来龙去脉,有时候连闽霁自己也不太能弄明白。

反正,从表面上看就是,先侯爵夫人输给月娘,独守空房。但闽霁赢了闽瑰婠,一个半路认养的孙女把亲孙女赶出侯府。

看起来闽瑰婠更弱,她既彻底失去侯府的呵护,也没机会得到皇上的庇护。

弱者所有的反抗都值得称赞,所以无论闽瑰婠怎么蹦跶,即便姿态丑陋一些,亦能引人欣赏。

屋内锦绣帷幔随风微动,映衬出一室温暖。

闽霁定定地看着陆婉华,开诚布公道:“跟她计较,等同于认可她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我不跟她计较的,一如不跟你计较。”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但谁让闽霁有这资本呢!

闽霁坦坦荡荡地说:“若有本事让世子娶你为妻,我为你添妆。但愿你不改初心,为贱籍女子谋出路一事,我从未放弃,希望你亦然。”

陆婉华收起故作潇洒的作派,正襟危坐起来:“我……我,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闽霁淡淡应一声嗯。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你当真不动心吗?”陆婉华滔滔不绝道,“他知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对我珍之重之,从不因过去不堪的经历而轻视我,他说那不是我的错。”

闽霁不耐烦地打断:“既无轻视,为何还让你将过去形容为‘不堪的经历’?”

陆婉华勉为其难地辩解道:“因为那是事实。”

闽霁从容道:“事实就是他内心与世间其他男子无甚不同,但要标榜特立独行,待你珍之重之便是其中之一。你不用急着反驳,我也没说这有什么不好,倘若他能装一辈子清醒,又怎么不算是真性情呢?”

陆婉华微微一笑,又恢复放荡不羁的样子:“罢了,我同你辩论这些做什么?倘若让你认识到世子的好,你不成全我了,我可就不好了。”

闽霁却不罢休,刺激她一句:“我不成全,世子就不会坚定地选择你吗?就这样,你还认定他好?”

陆婉华哼一声:“你不懂,世间感情大多都是谋算来的。”

闽霁闻言却是松一口气,她从来无心谋算蔡钦文,所以,她应该是完全不喜欢他吧!

就此错过,不会遗憾吧!

秋色去而复返,回道一切准备妥当:“秦嬷嬷让我不必跟着,只伺候好女郎。”

她不禁失笑道:“嬷嬷还当女郎是小孩子心性呢,嘱咐我一定看住女郎,莫要去将军府前看人笑话,老太君不喜这作派。”

闽霁闻言叹一口气:“闽瑰婠永远不知道自己曾失去什么,当初祖母是想好好教她的,偏她不领情。”

此时陆婉华又跟闽霁同一个鼻孔出气,说一声:“这人难以启诲,经史子集、六艺之学她一窍不通,民间疾苦与生活百态她亦茫然无知。”

“每逢困境,这些臭男人总爱责怪女人,今年挑刺绣,往年则是从表情到言语,样样都能挑出错来。即便女子无一错处,还能怪她长得晦气。闽瑰婠不是标榜自己亲民吗,为何不懂这个道理?绣娘们初次要求涨工钱时就该拒绝,可以多给赏钱,但工钱万不可轻易提高,否则今天涨了,日后如何降下来呢?”

“看来她连管家学问也不具备,她过去都学些什么?”

闽霁也不懂,说道:“总归是有过人之处吧,兴许是在京城里无法施展。”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岁末。

再一次听到闽瑰婠的消息时便是绣坊倒闭,闽瑰婠「善始善终」给出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当铺掌柜匆匆来找闽霁:“前些日子有几个面生的人,拿着侯府珠宝到铺子里典当。我派人跟踪查证,发现他们都曾在锦华绣韵坊里做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