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御前胡诌

闽霁在御书房说话很少,但跪了很长时间。

这些所谓大臣说话经常跑题,看似在讨论钱十二郎的案子,但一会儿扯到田,一会儿说到盐,然后是铁。既然提到铁,就不得不论一论兵……

钱侍郎主张开放民间用铁,降低农具的价格,如此可提高生产。萧齐认为不可,一是担心铁价难以控制,二是担心地方势力做大,拥有铁就能制造武器。

钱侍郎附和着说萧齐的担忧很对,但是只要认真做好监督即可。萧齐便转移话题,慢着,我们先来谈谈十二郎的案子。

闽霁总算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被罚跪,因为皇上支持钱侍郎,不喜欢有人在这时候给钱家添堵。

闽霁膝盖都跪麻了,不想继续听他们长篇大论。她只好主动出击:“陛下,臣有话说。”

皇上闻言往人群中扔一支笔,让众臣安静。

闽霁没想过御书房议事是这么个景象,觉得新鲜,还有一点嫌弃。

闽霁快速说道:“陛下,臣对钱十二郎今日醉酒之事一无所知,不予置评。臣只知道就事论事,往日臣确实不喜钱十二郎,但不会落井下石,更不喜欢被人当枪使。何况钱十二郎并非罪大恶极,否则当初臣不会将他捆绑了事交由钱家自行管教。”

萧齐简直不敢置信,气呼呼道:“他放任贼人逃走,这不是你说的?这还不算犯罪?”

闽霁:“陛下明鉴,当时京兆府留守府兵不足,钱十二郎若是次次带兵正面杀敌,恐怕京兆府早就因无人可用而被攻破。这件事钱十二郎做的若有不足之处,便也只是能力不足而已。”

“趁火打劫,侵占财物呢?”萧齐追问。

“对啊,赃物呢?”闽霁反问。

闽霁相信钱家不全是糊涂蛋,状书已经送到眼前,他们肯定会做好善后。钱家又不缺这点钱!

“你你你……”萧齐被打得措手不及,胡乱扯道,“不是有那么多人证吗?对,京兆府官吏全是人证。”

“是,我们看到钱十二郎将财物拿走,但他不拿走又能怎么处理呢?就地掩埋,还是带回京兆府?当时京兆府但凡有片瓦遮头的地方全部挤满人。”闽霁肯定地说,“如今风波过去,这些财宝应当早已物归原主,无主之物则归入官府。你不知道吗?没去查吗?”

萧齐确实没去查,他太过信任永安侯府的办事能力,以为闽霁已经把罪证做死。否则她怎么会冒然写状书?他以为闽霁恨死钱十二郎,逮到机会肯定弄死他。

萧齐以为勾勾手指,闽霁就会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然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个误会?

难道闽霁没有抓到钱十二郎的把柄,只是单纯想教训他吗?

“可是你把他捆起来了,若是无事发生,你怎么敢殴打朝廷命官?”萧齐难以置信。

他想吓唬闽霁,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的帽子扣下来便以为她会怕。

“我说过了,他不是好官,难当重任。”闽霁说着借机站起来,眼泪汪汪语气委屈地控诉,“而且,他调戏我,我不应该打他吗?”

眼泪汪汪是因为跪太久腿麻,一下子站起来俩膝盖骨钻心的疼。

她实在懒得继续掰扯,既然非要从她这里问出个罪名,那就定为调戏吧!

人被她绑了,确实得给出一个原因。

对于纨绔少年来说,「调戏」不算太严重的指控,皇上应该能接受吧!

“他拉我手,说要娶我,简直莫名其妙。”闽霁趁机捎带着骂上御书房诸位,“你们因为这件莫名其妙的事,让我在御书房跪一个时辰,更加莫名其妙!我确实捆了钱十二郎,他若不甘心,找我祖母理论去!”

“陛下,我想回家。”

她只是个小姑娘,受了委屈想回家!

萧齐却继续吓唬她,说道:“钱十二郎若无过错,你便是死罪。你打断他的肋骨,这是谋害朝廷命官。”

打得这么重吗?钱家没声张,她确实不知情。

肋骨不是被闽霁打断,但这件事她愿意认下。不过这是在御前,她不能撒谎。

于是,闽霁模糊回应:“你说是就是吗?谋害朝廷命官这么大的罪名,不得大理寺来断案?”

她神气地指着大理寺卿:“有人报案吗?”

“无人报案。”大理寺卿两边不得罪,补充道,“现在报案也可。”

众同僚闻言赶紧拦着萧齐,生怕他一时脑热干出糊涂事。他们的目的不是把闽霁抓起来,更不是替钱十二郎申冤。

抓闽霁干吗?简直疯了!

萧齐气愤地背着手,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原本想的是给闽霁一个告御状的机会,小姑娘单纯,有皇上做主还不得怎么夸张怎么说?结果她不按套路出牌!

萧齐看不透闽霁,更不理解钱侍郎。

钱十二郎和安王妃的桃色官司不是萧齐布局,他只是顺水推舟,又恰好知道闽霁今日回城,所以越闹越大,试图把钱十二郎变成钱家的污点。萧齐原本也不奢望用这些破烂事给钱十二郎定死罪,只是想借机压一压风头正盛的钱家。

他今日费了这么大力气,连这点小小目标都没能达成,真可笑!

萧齐没想到钱侍郎会力保侄子,钱十二郎臭名昭著,钱家应该赶紧划清界限才是。他更看不懂闽霁为何临阵倒戈,小姑娘家家哪来那一套一套的说辞,必是旁人教导的。

可是,闽霁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收买?被谁收买?用什么收买?

永安侯不缺兵,不缺粮,不缺荣宠,更不缺声望,还能被什么收买?

这么一想答案便只有一个,闽霁没有被收买。她从头到尾就是单纯教训钱十二郎,一如她不给富英好脸色,又当街让谢岩下不来台。

她已经狠狠教训钱十二郎了,大获全胜,根本不需要告御状。她又是适可而止的,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彻底毁掉钱十二郎。

萧齐暗暗叫苦,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教他阴沟里翻船了。

闽霁自认为已经解释很清楚,便说告退。见皇上没意见,她就大摇大摆离开。她受了委屈,很不爽,她必须表现出来,让整个御书房的人都知道。

八面玲珑的宦者都被闽霁打得措手不及,迟了会儿才跟上她的脚步。

“闽娘子,这边走。”宦者赶过来引路。

“你走远点儿,不许说话,不然我骂你了!”闽霁发脾气。

经此一事,京城里传言永安侯小娘子手段狠辣,瞪谁谁倒霉。钱十二郎只是拉一下小手,就被她捆起来打断肋骨。她打完人还委屈上了,跑到御前哭,皇上做主把钱十二郎贬去南方。

史湘湘把外头听到的风言风语带回来,向当事人求证:“闽姐姐,果真如此吗?”

闽霁避重就轻道:“肋骨被谁打断你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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