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衣服,我帮你烘干……”江南并不想直面陈之影,试图转移话题,让陈之影松开她。
陈之影若有所思,慢慢松开江南,转身去往洗手间,拿出衣衫。
“裤子没湿吗?”江南脱口而出就想扇自己,“不是……我的意思是……”
果然陈之影挑了挑眉,眼中满是笑意。
“你的意思,要我脱裤子?”
“不是!”江南原本就面红耳赤,说完又添一抹红。
“也没怎么湿,裤脚有些湿罢了。”他还没想刺激她到崩溃,不过是想摧毁她的“防线”罢了。
不想江南自己慌的口不择言。
“我去帮你烘干衣服。”
洗衣机在阳台,江南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按了烘干,看着滚筒转起来,再一看,需要30分钟!
这就意味着,她起码要和陈之影在屋里单独待上30分钟以上。
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发生变数,完全无法预料陈之影的心思和行为。
她只能保持距离。
但,屋子就这么大,她能往哪躲?
她以为自己心理防线已足够强大,没想到陈之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她逐渐被瓦解。
明明只是撩拨而已,她就缴械投降认输,回想过去16年,陈之影所作所为,似乎又顺理成章。
她的一切他都了解。
4年前,陈之影回国休假,陈之影和江南、向卫一起从东申飞往兰州,从兰州坐火车一路向西。
爬张掖丹霞地貌的山坡上,江南回首看身后,红绿黄交界的亿万年土地,侵蚀的痕迹,荒凉而壮美。
一路延伸向天际线。
山顶,向卫拉着陈之影去更高峰,江南身体有些不适,她疑心生理期将至,不敢肆意妄为。
陈之影跟着向卫后,没多久就回到江南身边。
“怎么没去?”
“看过了。”
“怎么样?”
“风景这边独好。”
江南笑了笑,“这个角度是不是可以拍个全景?”
陈之影拿手机试着拍全景,江南站在陈之影身后,拍下陈之影背影。
彩色绚烂的丹霞地貌画面里,陈之影挺拔的身姿太美好。
江南小心收藏照片,不让他发现。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陈之影问她。
“没有……”江南狡辩。
“是吗?看来是缺乏锻炼?”陈之影靠在栏杆上查看手机里照片。
江南的身影在众多相片中若隐若现。
明明还在等他,他这样主动她又害怕,害怕再一次落空,十年前,两年前。
两年前……
陈之影,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等你?
江南面对洗衣机,盯着时间在倒数,像在提醒她过去的种种,她有多傻。
总是拒绝她的那个男人,现在却若无其事的撩拨她心弦,可气的是,她仍有感觉。
陈之影在客厅,听见洗衣机运转的声音,阳台玻璃反光里,一动不动的江南像在思考什么。
他犹豫要不要过去,突然江南身影动了,他内心翻涌,面上仍旧温柔。
可是,见到江南脸色时,陈之影却愣住了。
“你要谈什么?”江南站着看陈之影,这个她爱了多年,此生都难以放下的男人。
江南的冷静让陈之影慌了神。
更加“坚固的防守”。
他不愿伤害的人,却被伤得再不肯信他,是他的错。
“说话。”江南步步紧逼,先前的娇羞荡然无存。
她要如何原谅他?她需要他的解释。她从来不否认陈之影对她的意义,正因为意义深刻,所以她才总是义无反顾,继而遍体鳞伤。
“对不起。”
“我不是想听这句,陈之影,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了。说点别的。”
她全身紧绷,感觉自己努力攒着什么情绪,他再不说点什么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江南,你是不是在怨我?”陈之影走近江南。
“怨?有点。可是陈之影,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这样出现?”
江南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却又忍不住咬了下唇。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凭什么这么洒脱?”
“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陈之影……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等你高兴才想起我的存在。”
越说越委屈,眼泪自己扑簌簌落下,裹挟着她不可诉说的过去,多年的失望,一次接一次。
他的生命里有那么多人,他有他的科学追求,他有他的理想,她却只是他命中可有可无的光景,可她好像只有他似的。
所以,每一次被拒绝才痛彻心扉,她现在想放下,有什么错?
如果没错,他又出现,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次次问自己,一次次想问他,她想要一个答案。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陈之影……不管是十年前,还是两年前……”江南说不下去。
她的尊严已被陈之影碾碎,在他面前,她太过卑微,任何事,都能将她仅剩的自信吹散。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喜欢上陈之影?抛开他对她的残忍,他是很好的朋友。
是好朋友,不是好恋人。
不是没有脾气,谁都知道,她工作时发脾气有多可怕,可在陈之影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形同虚设。
陈之影说不出话,她的一切情绪将他淹没,他从未想过江南会这么无助,这么自卑,而一切罪魁祸首却是他。
以为她不在意,没想到她只是藏的太好。
以为自己才是擅长藏匿所有情绪的人,不曾想,江南才是藏的最彻底的人,甚至骗过他。
“江南,你看着我。”陈之影伸手抚上江南面庞,掌心却满是泪渍。
陈之影心中猛然一痛,苦涩难言。
他再无法忍受,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陈之影抱着江南,小小的女人,在他怀里并不出声,肩膀却不停抖着。
“是我的错,江南,这些年,我都知道……”陈之影眉头紧锁,他最不想弄哭的人,被他弄哭了。
在他面前落泪,他心如刀割。
每一次,她的泪都是他惹的,他有想过放弃,可若是放弃那么容易,他们又何必拉扯中越来越伤,也许他们谁都无法放下对方,才越来越痛苦。
“我并不想听道歉。”
江南抓着陈之影的睡袍,将头埋进他胸前,温热的肌肤相亲,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令她逐渐平静,但又悲哀起来。
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一次次溃败,但每次又飞蛾扑火,不记疼。
“我觉得我们之间误会可能有点多,需要好好聊一聊。先别哭了好不好?”
陈之影语气温柔,像在哄小孩,江南却更觉委屈。
原来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曾回应她,让她自己像个独角戏的“小丑”,现在又来哄她做什么?
是后悔了吗?
因为没有人像她一样傻,他一哄,她就原谅他了是吗?
他越温柔,她越委屈,发泄似的,江南攥着睡袍,越来越紧。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喜欢一个人,有这么难吗?还是只有她这么难?
陈之影的手轻抚她的后脑勺,温柔而隽永的仔细的拍了拍她,揉了揉她的长发,江南还是难受,但渐渐不再哭泣。
这一晚,她太累,太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就当今天都是梦好了。
“不哭了,乖乖的。”他的手指骨干而纤长,骨节分明,在她脸颊蹭了蹭,抹去她旧痕覆上新痕的泪迹。
“我不是小孩子。”哄也是没用的。
“这么难哄吗?”陈之影温柔苦笑了一下。
江南红着鼻子,红着眼,像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很难哄。”
陈之影揉了揉她脸颊,“那……我多哄哄。”
她不是在撒娇,她是在生气。
他像是拿住了她似的,江南心中纠结,即便陈之影温柔待她,她依然心有余悸。
有点高兴和更多的难过。
江南松开陈之影的睡袍,自己伸手揉了揉眼,被陈之影拦住,“会有细菌感染,有眼药水吗?”
“……”
“怎么了?”
“‘管家婆’一样。”
“我只顾管好你就行。”
江南不知该怎么回,默默转移视线,舒克在他两人之间已经蹭了十几个来回,只有贝塔蹲坐在桌上看他们,一副审视的目光。
江南小声嘀咕,“我才不用你管。”
“从小到大,我哪里没管过你?”
“高中毕业后。”
陈之影苦笑,“我有的。”
四年,江南居然一次都没发现他,不知该说她警觉性太差,还是她不相信他会出现在东申?
捡起滑落地上的毛巾,江南往阳台走去,晾晒好毛巾,回头就见陈之影站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重新拿一条毛巾给你擦水,你先帮头发吹干,免得着凉。”
她垫脚想拿毛巾,陈之影自己伸手拿了毛巾,他正要说什么,洗衣机发出提示音,提示衣服已烘好。
江南弯腰打开洗衣机,拿出陈之影衣衫,起身递给他。
却见陈之影略微红了脸转向一边,伸手接过衣衫,解了睡袍系带,江南见他要脱睡袍,闪了闪身要进屋,始料不及,被陈之影堵在墙边。
这次谁都没有先说话,江南扭头手足无措,只要抬抬手就可以摸到陈之影胴体,她不敢动。
陈之影脱下睡袍,精壮的上身赤裸裸展现在江南面前,他不急不慢穿上衣衫,一点点系纽扣。
两人无言,陈之影在犹豫,穿衣服可能有点麻烦,他甚至在想,今晚是不是不用穿了,但又觉得江南可能接受不了这么快。
还在生气,很难哄的小女人,他要多花些心思。
“叮咚——叮咚——”门铃响的急促,江南看了眼时钟,这个点能有谁来?
应该是丢三落四的夏叶,正好可以找她算账。
“可能是夏叶回来了,你让一让,我去开门。”
陈之影侧了侧身,让江南过去,他自己则继续在阳台扣纽扣。
江南开门,刚准备教训夏叶,却发现门口的身影高大,她抬眸,瞬间心中一惊,门口高大的男人,是——顾明兮。
他,怎么来了?
他神情紧张,见到江南的瞬间又明显放松了神态。
“你怎么……”
“电话里你状态不大对,以为你……”顾明兮话还没说完,视线从江南脸上往后移了移。
警惕而防备的抢先一步挡在江南身前。
陈之影听见动静从阳台走出,边走边系着扣子,特意又系了次胸前的扣子。
顾明兮目光锐利,陈之影平静如水。
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的针锋相对,一瞬间火药味十足。
江南在门口,顺着顾明兮的目光,看到了客厅里的陈之影。
确实会让人误会。
她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