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铁骑下

彭义斌站在战旗之下,手搭凉棚观察着两军阵型。

“王师正在前进。”身边幕僚看得真切,语气中带着欣喜。

“看看史天倪还能有什么杀招。”彭义斌不为所动。

突然间,只见前方军阵一阵阵涌动,一队铁骑飞驰而来,骤然跃入眼帘,一会儿功夫,杀入阵中。当前一名大将手中利刃一举,只见一道寒光扫过,然后是几十道、几百道蔓延开,最后整个骑队都是雪亮的寒光,整队的骑兵都将武器举了起来。似乎是藏在深土中的利刃,在这沙场上的鲜血浇灌之后突然绽放开来。

黑色的战旗!

黑甲的骑士!

看清了,头上上飞扬的白色的盔缨,紧裹重甲的高头大马,还有如林的长矛,顷刻间冲入大阵的滚滚烟尘中。

“铁浮图?”看着人马具甲的铁骑,彭义斌的目光中出现了深深的寒意,重骑兵是武威军里最昂贵也是最具威力的骑队。当年金国的铁浮图、辽国的铁林军、北宋时期的静塞军、西夏的铁鹞子都是近百年来的铁骑军的佼佼者,举国之力也不过养得起数千。没有料到真定史天倪手中居然也有这么昂贵的铁骑军。

奔驰中的马蹄踏着大地,铁骑军开始冲刺了,前方阵型一变,如同锥子直插忠义军大阵。人喊马嘶中,身后的旭日在盔甲上照耀出夺目光芒,晃着忠义军士卒的双目,这才是令人胆寒的重甲铁骑。

铁骑军的出现完全出乎前军统制王义深的预料,但他已经占上风,是不会让铁骑军轻易杀入阵中的。

“弓弩手,压住阵脚,别让他们冲过来!”

训练有素的前军个个均是控弦之士,他们张弓搭箭,黑色血槽的箭尾嘎吱,嘎吱的咬住了弓弦,前军裨将手持令旗大力一挥:

“射!”

“蓬~蓬~蓬~”

千弓齐振,箭矢同发,羽箭带起尖锐的啸声仰天而出,在空中划过无数道弧线,又如同一阵黑色的雨,向着铁骑军毫不停息的射落了下来。

铁骑阵中没有象王义深预料的那样人仰马翻,也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箭雨在铁骑军的盔甲上留下几个白点,就被弹开。部分羽箭力道较大,插在铁骑的盔甲上不停晃动,但显然没能给铁骑军造成任何杀伤。

“冲击!”史天泽下令,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忠义军喘息的机会,铁骑军进入攻击模式了。

两轮齐射无法杀伤敌军,而敌军距离越来越近。忠义军士卒的眼光中出现寒意。

“五百骑,三十步。”王义深蓦然怒喝:“前排弃弓,取矛,持盾!”

话音未落间,铁骑军已离近在咫尺,众多战马喷出的气雾中,隐现着无数狰狞的面孔。

前排忠义军士卒兵被铁骑兵压得喘不出气来,仓促间来不及应变,只能抛下弓箭,噼里啪啦竖起盾牌,抓起长矛紧靠一起。

“十步!”王义深判断敌骑来不及变换方向,断喝:“挺矛!”

长矛密密指向天空,矛尖寒气逼人,指到铁骑军马头。铁骑军也不躲避,挺矛刺出,连人带马撞进阵中。没有预料中的人仰马翻,而是长驱直入,忠义军的步军方阵被硬生生冲出了缺口,阵型一阵纷乱。

策应在铁骑之后的几千步卒,也个个身披甲胄,犹如移动的堡垒碾压过来。对着铁骑冲刺后留下的缺口涌入乱阵之中。

从来没有和铁骑军对阵过,面临如此强敌,训练有素的忠义军前军还是竭力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王义深大声呼喝重新编队。

“亲兵队!重甲亲兵队上前挡住,挡住这些铁骑。”大阵后方的中军将领大声呼喝。彭义斌将五百亲兵队派上前本是作为突破攻坚用,这时只能用来抵挡铁骑了。

全身重甲的亲兵队已在后方列阵,五百亲兵手持刀斧大盾徐徐静默在阵中,准备用重甲对铁骑。铁骑军的速度并没有飞快,但冲击力极强。顷刻间冲入了亲兵队的阵中。

何千重刚刚被拔擢为亲兵队的部将,他依然习惯性得站在第一排冲锋陷阵。铁骑兵的战马和忠义军步卒的大盾撞击在一起发出闷响,将一个个盾牌手掀翻在地。

何千重悍勇不后退,丢下盾牌,翻身而起,长斧在手,横斩而出,一道寒光,从纷飞的马蹄上方一闪而过,铁骑兵跨下的马腿便已和躯干分离。那滚热的马血洒了出来,粘粘的泼在他的盔甲之上。身边几个亲兵甲士毫不犹豫,继续上前,将失去战马的铁骑连甲一顿乱砍乱砸!何千重怒喝中,一斧斩下敌兵的头颅,发疯似地冲向前去。可没冲几步就发现,身边的同僚已经大批的倒地。

“亲兵队也阻挡不住!”王义深慌了,身边兵马开始溃散了。他还能勉强且战且退,可敌军五百铁骑裹挟着二千多探马赤军的目标明显是冲开军阵,目标直至阵后的主帅彭义斌。

血泊中伏地的死尸,创伤者挣扎的恶嚎,并未让双方将士露出丝毫犹疑,反倒越发杀红了眼。在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沙场战阵,哪里容得下半点迟疑?亲兵队装备精良也还罢了,许多士卒皮甲都没有,仅仅放下弓弩,提着马刀和长枪,就从战壕里冲出与蒙军相搏。刹那间,人马交错,双方士兵歇斯底里的喊杀声,兵器相格档的金鸣交加声,战马负伤的嘶叫翻滚声,兵器刺穿盔甲透入身体的摩擦声回荡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风中刮着血腥的气息,重甲骑兵在与忠义军的亲兵队对决中取得了胜利,五百亲兵队损伤惨重,阵型被冲垮!连人带马身披重甲的铁骑军将忠义军密集的长枪与大盾冲开了个大缺口,杀入军阵中深处,后续跟上的蒙军步卒开始和忠义军士卒近身搏杀。

彭义斌的帅台在一个土坡之上,身边还有二千多士卒,看着敌军越来越近,部分敌军开始填土壕沟,拆卸木幔,他也当机立断,派出士卒也猛冲下来迅速向缺口合拢。片刻间两军旗帜土坡上浑在一处,血肉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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