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先浮出一截剪刀的尖,随后才是镜中人,“她”狞笑着向兰疏影冲过来。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长得一样。”
兰疏影侧身让过刀尖,右手将它固定在自己掌心里。
魂力凝成的左臂向四面炸开,潋滟水袖再次出现,已经裹住镜中人的咽喉,殷红布料从上空落下,连着整颗头颅都罩住了。
她再也看不见对方的眉眼,心念一动,水袖飞快地一拧!
这种打法,核心是速度,效果又极其依赖灵魂强度。火力全开的话,就是根本没打算让对方有机会躲。
那颗头颅被这条袖子紧紧裹着,五官完全贴合,能清楚地看见鼻梁和唇瓣,直到头颅顺着力道扭到一边,就再也看不出轮廓了。
但是结果让兰疏影不满意。
因为,这家伙好像根本没事?
这招的后半段,魂力应该把目标完全裹住,随即在内部完成绞杀,是杀伤力够高也足够环保的做法,然而……实际情况是,魂力好像没抓到目标?!
对方的脖子在她手里捏着,准确说,她只捏到一段,水袖绕颈之后这根脖子长了一大截,手感像一根没注水的自来水管。
它还在继续延伸……
兰疏影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能伸多长?这东西会不会像蛇一样,倒过来给她一口?
她随便一想,可是镜中人真就这么做了!
就连嘴角支棱的两颗毒牙,都跟她脑补里一模一样!毒牙磕在手臂上,发出瘆人的摩擦声。
兰疏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甩了甩胳膊。
那两颗毒牙本来就没能扎进去,再一受力,直接崩断了。
原来是这样……被她脑补到的攻击方式,会成真。
“那就不想了,接下来,一次解决你。”
她把抢下来的剪刀掷向那面镜子!
——你是从镜子里出来的,那我就毁了你老巢,看你还能恶心谁?
镜中人的面部被蒙住了竟然没影响感知,由于喉部被固定,“她”便把腰部以下向着镜面延长,终于,赶在剪刀抵达镜面之前,挡住了!
即便把自己作为盾牌,也不让镜子被碰到。
“她”这么做,等于把自己的弱点写在纸上,还生怕对手看不到,又把纸抓起来卖力地挥一挥……
隐约有个声音嗤了一下。
只见那把剪刀和镜中人的红衣相撞时,凭空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给你变个戏法,这把才是真的。”
兰疏影说着,把剪刀送进镜中人的心口。
镜中人动作滞住。
“呃啊——”
“啊!!”
两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只是,另一道是从镜子里传来的。
兰疏影侧过头,发现镜面上多了个窟窿,裂纹正在迅速扩散。
倘若把这面等身镜看作一个站着的人,那么,这个窟窿刚好对应着人的心脏。
她手里忽然一轻。
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镜中红影,已经化作青烟不见了。
兰疏影起身走向镜子。
她打量着镜中映出的自己,脚步微顿,又绕着镜子走了小半圈,转回来。
最后,她语气诚恳地发问道:
“你在跟我演聊斋吗?”
镜子里的人同样这么问她。
眼神,肢体动作,都与她本人看不出差别,并不像还有第二个镜中人,而是她自己在唱着一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直到她补上最后两个字,镜中倒影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兰疏影眸中幽光浮动。
她有些无奈,硬邦邦地点明身份:
“慧、老?”
“被发现了啊……”
老人讷讷地收回手,挠着没有一根毛发的光亮头顶,故作无事发生一样打了个招呼,“咦,你怎么来了?”
兰疏影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唔,我可没有在耍你!”慧老极其认真地发誓。
“您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金乌在旁帮腔:“他说的绝对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边去。”
兰疏影挡开他,双臂叠在胸前,冷淡道:“是真是假都让他自己说。”
慧老憨憨地笑,笑容多少带点勉强:“老头子答应过昼神,要保你安全。”
“哦,以欺骗为前提,做了个专门针对灵魂的幻境,就因为您觉得我不安全?”
“这个……”慧老略显尴尬,解释说是因为魂器给他的感觉太过凶险,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也不是同你闹着玩,丫头,我这个术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兰疏影斜睨他:“哦?”
慧老清了清嗓子介绍道:“此术名叫偷天换日,我先抓住魂器泄露出来的‘气’,与之呼应,再做出这个魂镜,里面的种种考验都是跟魂器里十八炼狱相照应的!”
“所以呢?”
“简而言之!你要是能在我这儿完成那些考验,也就等于是过了魂器的炼狱关,你把这里面的路全部走一遍,在魂器里能得到什么,都能通过‘气’转移过来,再由我转交给你,明白了吗?”
兰疏影沉思片刻,幽幽道:“听起来不错,但是,它恐怕存在重大缺陷。”
慧老面色微僵。
他堂堂智慧神一脉,就算被限制在仙阶,也不至于独创的秘术被一个鬼仙轻易破解,所以,她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这跟谁来施展它没关系,只是因为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术。
“我猜,是跟信任有关?”
慧老没吭声,脸上微热。
“你在我进入魂器之前先碰过它,就是那个时候施的术,当时我没有仔细检查,被骗住了,进的不是白塔倒影,而是幻境。”
“以魂为器是极难练成的邪术,其中封印,可能是冥主亲手布置的。依照慧老刚才的说法,这道偷天换日,仿佛就是专为了克制魂器秘术而生……”
“其中考验由您来安排,对我来说是难度降低了,该得的东西却跑不掉,无疑是件好事。只可惜……”
“一旦我对这个幻境产生怀疑,也就是骗术失效的时候,幻境会由内向外地崩解,这是缺陷之一。”
“另外,慧老抓来的那些‘气’已经散了吧?偷天换日,不能对同一件魂器施展第二次,这是缺陷之二。”
慧老肩膀耷拉下来,直叹后生可畏。
同时,他注视她的眼神也更加惋惜了。
金乌刚才试图说好话却被一巴掌糊开,挺没面子,这会儿有人比他更没面子,他就来劲了,扭头去奚落慧老。
“你看看,我早跟你说了她魂魄凝实得很,怎么样,果然没骗成吧?”
兰疏影没好气地说:“你可穿条裤子吧。”
她一听语气就知道了,金乌要是提前跟慧老说过这话,她就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裤子?”金乌不解其意,疑惑地低头打量自己这身骨架,怎么寻思都不对劲,“我怎么穿啊?”
“等等,你还欠我一身羽毛呢,不是已经忘了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