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线先要依着一大片湿地靠着栈桥前行五公里,坡度逐渐增加,但沿路风景很好。
日光撒在湿漉漉的柔软草地上,湿地中各种奇花异草遍布,四周山峦各色绿树当中穿插着已经红了黄了的树种,夏秋交接之际,美轮美奂。
刘可可举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拍,“我妈让我多拍些照片,你们到时候想要,我可以导出来发你们一份,这里风景可真漂亮,老师也太会选了。”
她说完一大段话,气喘吁吁,“就是累。”
Luck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这才刚开始呢。”
Luck看见谈雪案就在自己前方几步,她追上去,“谈雪案!你别走太快了,你要不要喝水?”她网兜里拎了二瓶矿泉水。
谈雪案指了指前方的热水处,贴心地提醒对方,“其实不用带水,山上有很多这样的饮用水,只要带水壶就行了。”
“啊…….这……这样啊。”Luck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二大瓶水,“那真是太好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估计还要一路拎到终点去呢。”
陈方星:“老师有说,学姐你自己没听。”
Luck看了一周,大家还真没带水,还真就是她没听的锅。
“刘向远,你喝水不?帮我喝了!!!”Luck回头看着后面的刘向远。
刘向远翻了个白眼,“喝屁,你自己喝吧。”
谈雪案听见后面叽叽喳喳争论起来,没被影响到还算不错的心情,他把这次拉练活动当做散心远离尘嚣的地方,能使人静下心,脚下的疲累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他背包里背着的东西不算多,一台手机一条毛巾和充电宝,其他比较轻巧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而本该他背在背上的帐篷和医药包也到了刘向远的手中。
刘向远只帮了他,所以他比队里其他几个人走得要轻松许多。
赵时体力也不错,他一直保持着跟谈雪案同样的速度,“我们第一个休息点在哪儿?”
谈雪案速度慢下来,他展开手中的地图,喘了口气才开口答,“我们现在在蓝溪桥,第一个休息点是石磨里,www.youxs.org。”
“那快了,这一段路还是平的,没上坡度,还有栈桥,等过了这片地,才开始真正的挑战。”高中部二年级的赵时,说话比队里其他人都要成熟许多。
“等下等下,这里好看,我要拍照!”刘可可在后面突然喊起来,“我们拍张照片吧。”
谈雪案被Luck拖回去,“快来快来。”
刘可可从包里掏出另一台袖珍相机,她四处张望着,“我们等一下吧,找个人帮我们拍,这里面我放了二十张相纸,到时候我打六张出来,我们每个人一张。”
反正也不急,众人在原地等着同校其他队伍。
谈雪案蹲在木质的台阶上面,他从包里拿出水壶,揭开盖子,仰头喝了起来。
等他喝完水,才看见刘向远不知道什么
时候坐在了自己旁边。刘向远曲着腿,上身往他这边靠,“你认我做大哥,我以后罩着你,怎么样?”
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的谈雪案拧瓶盖的手微顿,他慢慢把水壶放到一边,问道:“为什么?”
他一直很好奇,人对人的喜欢与讨厌,到底能有多深刻?
刘向远受剧情控制,讨厌自己,针对自己,各种找茬。剧情的控制一旦消失,他却主动套近乎,这让谈雪案产生感到有些难过,为自己,也为这些人。
他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他们也很可怜。
他也很庆幸,庆幸剧情没有控制他伤害过任何人。
刘向远拉下一截登山服的拉链,“我想想啊。”
“我哪知道,”刘向远砸了几下嘴巴,“听见过你在学校活动上当发言人吧。”
“开学仪式?”
“不是,更早一点,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在操场被罚站,你在国小念发言词,虽然念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你知道你那语气吧,就不是想要好好学习的,你根本就懒得念吧,”刘向远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学渣呢,结果后面念完了,你说,国小六年级谈雪案。谈雪案!在国中名气大的呀。”
谈雪案眨了眨眼睛,他直视着前方,想着,原来听语气能听出来。
那些是老师让他念的,他早就过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年龄了,念不出来排山倒海的气势,他以为没什么人会听。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所以想跟你认识认识,这没什么问题吧?”刘向远双手撑在身后的平台上面,“你以为我谁都认小弟呢?”
你以前认过江鹜。谈雪案在心里想。
“我不需要大哥,谢谢。”谈雪案礼貌地拒绝了。
刘向远没被这么无情地拒绝过,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摸了摸耳朵,看着谈雪案的表情,是没错,对方压根就没觉得受宠若惊,冷淡得要死。
“我说,你家里就算很有钱,也不至于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吧,你认我当哥,我又不需要你给我跑腿。”刘向远蛮受伤的。
谈雪案听烦了,“那你给我跑腿?”
刘向远撞上谈雪案正脸,脑子一抽,“行啊,我给你跑。”
“……”
谈雪案根本没打算给刘向远台阶下,即使他看出来对方就是一时冲动才接了自己的话。
他没逼迫对方。
幸好这时候有同校队伍从茂密树枝的遮挡后面走出来,刘可可眼尖看见了,“喂,同学!能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我有相机!”
谈雪案在这时候把水壶装进了书包里,拍完照片又要出发了。
他站起来,正好看见眼睛发亮的江鹜朝自己跑过来。
“哥。”
刘向远也站了起来,他对这小孩儿没什么好印象,但看在谈雪案的面子上,能将就着处处。
“你们走几号线?”
江鹜站在台阶下面,“6。”
谈雪案低头看了看地图,6号线难度比4号线要高?[(,还需要攀爬垂直岩,他刚想说注意安全,江鹜就接了刘可可手中的相机,“我帮你们拍。”
刘向远怀疑自己印象里那个冷淡阴郁的江鹜是自己记错了,这不挺可爱一孩子嘛。
谈雪案对拍照不热衷,但也不是不愿意记录生活,他刚好站在镜头的边缘,能拍到就行了。
“那个,谈雪案你站中间吧,平均一下我们的颜值。”Luck拽着谈雪案的袖子往中间拉扯。
谈雪案没明白。
Luck看着大家解释说:“你们不知道吗?拍照的时候,好看的人站在中间,可以让其他人也变得好看一点,你们居然不知道?!”
陈方星,“你说我们长得丑。”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看着直面自己的镜头,左右两边挽着自己的同学,谈雪案难得出现几分紧张的心情,他曲着手肘,手指攥紧了书包的肩带。
“哥,笑一笑。”江鹜举着相机,轻声说道。
刘向远偏着头去看谈雪案,发现谈雪案表情绷得很紧,他抬手就捏着谈雪案的脸往两边扯,“笑一笑啊。”
“喂!”谈雪案发出含糊不清的不满声,Luck见状去踹刘向远,刘可可则是担心拍照不好看,比着剪刀手死活不动半分,陈方星和赵时被闹腾的几人撞歪了身形。江鹜按下快门。
刘向远松开了谈雪案,“没用力。”
谈雪案捂着一边脸,“江鹜,给我看看。”
刘可可一把拿走江鹜手里的相机,“谢谢啊。”
六人围在一起看照片。
刘可可:“啊,我可真好看,这里好出片!”
陈方星:“……没觉得。”
“娃娃脸好显胖啊。”
“Luck你变成老妖婆了。”
“谈雪案这张还挺好看的,比平时的样子看起来可爱哎,平时都不怎么笑的。”
刘可可打印了六张出来,人手得到一张相片。
“呐,谈雪案你的。”
相纸尺寸很小,他拿在手里甩了甩,上面人像逐渐变得清晰。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自己还是能看出自己的局促,并非是因为拍照而局促,他并不恐惧摄像头。
他只是因为第一次站在人群中间的位置、因为被簇拥而感到局促而已。
“好了好了,我们得出发了,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到露营地。”刘向远从后面拍了下谈雪案的背,“你弟走了。”
谈雪案抬头的时候,只看见江鹜消失在栈道的半截背影。
谈雪案收好照片,“6号线跟我们不同路,要远二十公里,肯定不能和我们一起了。”
刘向远:“我说的是这个吗?你跟他的关系怎么看起来又好又坏的?”
“我们又不是亲兄弟。”
“走吧。”
过了蓝溪桥,再是红叶林,红叶林没有了栈道,树荫盖地,地面的落叶积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脚下还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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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时第一个踩进去,呱唧一声,鞋子的一半直接被腐烂的泥巴给包裹住,他脏话都飚了出来,”我草我草我草这里不能走,靠边靠边,靠着边走,这下面都是软的。”
刘可可抱着相机,背着牛仔帽,“不会是沼泽吧。”
刘向远拉了拉书包,“沼泽个屁。”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正想说话,谈雪案的声音快他一步响起,“因为这里背阳,晒不到太阳,下雨之后很难变干,路一直被雨水泡着,加上腐叶,所以才会这样。”
“哟,你还挺有生活经验的,看不出来嘛。”刘向远挺意外的,因为谈雪案看起来像象牙塔里的公主……好吧,用王子可能更合适。
陈方星揣着兜,“靠边走就行了,别走低洼处。”
赵时呐喊,“那我呢?!”
Luck从书包里掏出雨靴,弯腰一边穿一边说:“你现在比我们都爽啊,你完全可以破罐子破摔。”
谈雪案有一点洁癖,他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运动鞋,打算找一条最干净的出路。
刘向远的背影挡住他的视线,他在自己跟前蹲了下来。
在谈雪案莫名的时候,刘向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
谈雪案绕开刘向远,“不用。”
刘向远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身后的谈雪案一脚踩到了满是泥泞的路里,黑色的泥点立马溅上了他的鞋面。
刘向远看着,“……草。”
他们一直走到第二个休息点才开始吃午饭,时间已经下午二点,休息点有老师发放盒饭,不吃盒饭可以选择自己携带的食物。
谈雪案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吃沙拉。
这里还够不到半山腰,但能看见的风景已经完全远离城市的钢筋水泥,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凌冽的冷意,各种颜色的树叶在山林中翻飞着,风好像把人的骨骼都吹松了,心也吹空了,以至于可以完全重新排列组合,重新选择装进心内的东西。
他喜欢这样的地方。
原书里,他从未以“我想”去做某件事情,不管是他想吃什么还是他想做什么,主要是看江鹜需要什么,而他可以给江鹜提供怎样的辅助。
他喜欢油画,喜欢古典艺术,喜欢看舞台剧听音乐会,他曾经想要去征服国内最高的雪山,去西部最荒无人烟的地方,最后都没去成。哪怕是后来短暂地自由了二年,因为身体情况不允许,他也没再登过山,只一直站在山脚下,看山上的风景。
如今,他不需要有多了不起的成就,他是自由的,这就够了。
沙拉里面都是他喜欢的食物,按照他喜欢的形状切的,比如他不吃整颗的小西红柿,一定要对半切开,紫甘蓝不能是块状而要是丝状……
“你在外面不冷吗?”刘向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件黄色的羽绒服裹在身上,“里面有羽绒服,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你穿的码,最好带一件,晚上会很冷。”
他后面跟着刘可可和Luck,刘可可穿了件粉色的,Luck穿了黑色,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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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案盖上沙拉的盖子,“我想要白色。”
喜欢白色,不喜欢太鲜艳的颜色。
刘向远拉上拉链,走在他前头,“去找找,应该有,反正是便宜货,他们买了几大箱,每个休息点都有。”
从老师那里拿了羽绒服穿上后,谈雪案与队友继续赶路。
天黑前,他们要感到露营地扎好帐篷,不然晚上就没有休息的地方了。
在到达露营地之前,他们爬了一段第一天最陡峭的路,几乎垂直的钢架楼梯,每落下一步,整条楼梯都震颤两下,不远处的溪流噼里啪啦席卷而下,跟放炮仗似的。
最后五百米,刘可可实在是爬不动了,赵时背上她,她说要给赵时介绍女朋友。
“话说,你们都会早恋吗?”Luck挂在栏杆上往上面移动,喘着粗气,“学校里谈恋爱的人真的好多。”
陈方星杵着拐杖,喘得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反正我没谈过。”
“你才一年级,谁一年级就谈啊。”
“那可就多了。”
“谈雪案,你们班有早恋的吗?”Luck虽然累,但还是歇不了聊天的心思。
谈雪案看了眼Luck,一言不发。
“说嘛说嘛。“
谈雪案手指用力攥着拐杖,他喘了一大口气,才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太累了。”
Luck趴在栏杆上笑得不行,“我还以为你不累呢哈哈哈哈哈哈,结果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谈雪案是觉得少说话能节省体力。
谈雪案继续埋头爬台阶,耳畔溪水的声音震耳欲聋,Luck他们还在聊天,哪怕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坚持着聊天。
他觉得很有意思,很快乐,但也确实很累,甚至累得有些眼花。
他体能确实太差了。
“谈雪案,上来。”
刘向远停下来一直等在原地,等谈雪案到了旁边,他拽着谈雪案的胳膊把人摁住,“你别等会倒路上了,我负不起这个责。”
刘向远再一次在谈雪案面前蹲下来。
这回谈雪案没拒绝,他收了拐杖,趴到刘向远的背上。
趴下去的时候,刘向远的背往下沉了沉。
刘向远年纪也不大,十五岁,也还是没发育完成的少年期,而谈雪案是即将步入少年期,体重也没有很轻盈。
“反正还有几百米就到了,你不用跟我客气。”刘向远一步一步往上走,“别说背你一个,再来一个我都不在话下。”
“谈雪案,你吃太少了,你知道别人午餐吃多少你吃多少吗?”刘向远不停说话。
谈雪案很坦诚,“我挑食。”
“挑食?你到我家来吃饭,我家好几个厨师,专治挑食。“刘向远喘着粗气,还要说话。
“不了。”
江鹜换着花样给他做过好几年饭,他去希川后,挑食情况反而变本加厉。
“哇啊啊啊啊!终于到了!!!!”刘可可抱着相机躺倒在草地上,“呜呜呜呜呜。”
晚上七点,头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星光,悄然升起的白月光在对面山头若隐若现,露营地不止他们一支队伍,还有另外二支队伍。
每支队伍都占了一块地,插上了自己队伍的牌子。
谈雪案从刘向远背上下来,他扯了扯外套,看见最边上的牌子上面的数字是7,牌子旁边,江鹜盘腿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刘向远挑了下眉,“你弟。”
谈雪案本来没想跟江鹜打招呼,但估计自己这一队人搞出来的动静惊动到了那边的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江鹜最后回头来,他目光从谈雪案身边其他人所在的方向一路看过来,最后才落到谈雪案身上。
爬山少有穿白色的,谈雪案穿着一身白色,却还没赶上他面皮的白。
皮肤越白,显得嘴唇越粉,眼睫和头发越乌黑,浑身的色调分明,像使用颜色极鲜明的油彩描绘而成的小少年。
江鹜从草坪上爬起来,他摸了摸口袋,不知道摸出来什么东西,朝他走过来。
爬山一整天,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哥,这是我在休息点拿的粗粮饼干,里面有芒果干和黄桃干,好好吃,我给你拿了两包。”江鹜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别人给的东西谈雪案一般不吃,因为大部分人不清楚自己的口味,给的他都不喜欢。
但江鹜……
“我试试。”很早之前吃过江鹜做的汤圆,很符合自己的口味。
江鹜把饼干的包装纸撕开,重新递过去,“这一块是黄桃。”
谈雪案从书包里拿了湿巾擦了一遍手指,才去接过饼干,饼干很大一块,也很粗糙,但甜味不淡,挺浓的,还有一股奶香味,果干又恰好可以冲淡饼干本身的粗粝感。
他第一口咬得很小心,一副不好吃的话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多吃的样子,确定味道是自己喜欢的之后,才咬下第二口。
“好吃吧?”江鹜看出谈雪案喜欢吃,表情里出现隐秘的雀跃。
谈雪案点点头,“嗯,好吃。”
江鹜把第二块饼干也撕开,“我书包里还有蓝莓和草莓的。”
“草莓酸不酸?”
“有一点点。”
“那我只要蓝莓的。”
谈雪案饿了,沙拉不扛饿,但他不喜欢休息点的盒饭,江鹜拿的这种饼干他在休息点没看见。
其实就算看见了,他也不会去拿,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要是不喜欢,不吃吧又是浪费粮食,吃的话又很委屈自己。
改变人生,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开始,从不想吃什么就不想吃什么开始。
“我在休息点没看见这个饼干。”谈雪案低声说,“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看见饼干一直在往下掉碎末,江鹜很自然地伸手去接着,“大概比你们先到了半个小时吧,我们组长是高中部二年级的学姐,很有登山经验,所以比较快。”
“我也是试了才觉得好吃,很甜,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江鹜现在比谈雪案要矮一点点,他眼巴巴地看着谈雪案,满眼都亮晶晶的。
“哥,晚上我可以跟你睡一个帐篷吗?”
谈雪案嚼着微韧的果干,他回头看了眼自己队的位置,想了想,说:“我们队只有二顶帐篷,你要是想过来,得征求另外一个人的意见,但我还不清楚我今晚跟谁一个帐篷。”
他看向江鹜他们队那边,“为什么要来我这边?”
“跟队伍里的人不熟。”江鹜小心翼翼,“而且,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睡,跟他们比起来,还是我要更熟悉一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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