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将信件扔下,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转头看了眼董白,又用目光示意了下孙牛送来的信件……直至董白将信件送到董重手里后,这才再次开口。
“你们应该知道一件事情,叔父一系兵马也好,青州军一系也罢……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军队投降咱们,诸如袁绍名下冀州军、公孙瓒名下的幽州军。”
“他们投降了,成了咱们军中一员,却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是咱们的兄弟。”
董虎向有些愕然的典韦、许褚笑了笑。
“既然加入了我军,就应该公平对待,要不然,日后还有谁向咱们投降、低头?”
“听起来有些绕,只是你们没有弄明白董部义从与叔父一系、青州军一系的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仅是因为董部义从是咱的嫡系,而是内在的思想观念不同!”
“叔父一系,青州军一系,他们看似加入了我军,实际上他们与正在割裂天下的各路诸侯们没有两样,稍微不加以约束,他们就会为祸地方,而董部义从一系的军规军纪就要好的多,即便远在千里之外独立作战,咱也不会太过担心,咱相信远在漠北草原的董赤、刘弃,相信漠南草原的华雄、杨雄、嗣义,相信河套将军杨雄,相信并州将军董小乙、董信、董耀,相信两个万帐部长使董鼎、董晃,相信汉中将军徐晃,相信散落出去的董部义从任何将士……”
“咱相信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咱的兄弟姐妹,而是因为他们拥有武人德行,而是因为董部义从的升迁体系不同于其他军队。”
董虎看向典韦、许褚的愕然,不由笑了。
“咱相信你们,也相信刚刚加入的张燕、赵云、臧霸、孙观他们,即便是李傕郭汜,咱也相信他们不会反叛。”
“你们不会反叛的理由各有不同,叔父一系将领不会反叛,一者是他们没得选择,他们无论投靠谁,都不可能被人信任,若是自立为王……不出三五年,他们必死!二者……咱愿意给他们应有的地位。”
“青州军、黑山军与叔父一系将领的处境差不多,与你们的品性也差不多,不是三心二意的将领,反倒是李傕郭汜他们在心性上不如你们。”
董虎心下暗自叹息,自己之所以看重典韦、许褚、赵云、庞德、武安国、张燕、臧霸他们,就是看中了他们的忠贞,不是轻易反叛的人,但这与董虎一直讲的“武德”是不同的。
董虎轻叹,说道:“武之八德,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咱更愿意看到你们将‘仁义’放在首位,即待民以仁,待国以义,而不是忠臣不事二主。”
“武者,止戈。武人的职责是平息战乱,还天下太平,而不是制造战乱,只是天下乱了,帝国已经衰落,朝廷已经担负不起应该担负的责任,所以这个时候,身为武人的咱们就要还天下太平。”
“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忠心朝廷,忠心天子,朝廷能否容得下咱们?能否容得下董部义从?”
“不能!”
董虎极为坚定。
“看似咱们与各路造反的诸侯一样,都在造朝廷的反,实则不同,咱造反不是为了权利,不是为了成为帝王,而是因为天下乱了,百姓处于战火流离之中,咱和兄弟们想要扭转乾坤,还天下太平。”
“可朝廷不信咱,自十年前就不信咱,你们也是看到了,咱和兄弟们一直趴在并州、凉州,并未进入中原一步,并未威胁中原安危,可天下还是乱了!”
“有咱和无咱,天下都会战火连天、百姓流离……”
董虎叹息摇头,说道:“咱信你们,因为你们是至死不渝的忠臣,但咱不信每每抢掠百姓的青州军,也不相信叔父手里的数万兵马,除非他们能够真正改变,能够遵守我军的军规军纪,能够老老实实屯田自律,能够自愿帮助百姓修桥铺路……”
“只有他们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咱才会考虑他们担任地方官吏,否则的话,他们治下的百姓只会变成一个个奴隶,只会残暴的虐待百姓!”
“这不是咱想看到的情景,更不是咱想要的结果!”
典韦、许褚有些羞愧难当、神情不安,见他们如此,董虎又摇了摇头。
“咱不需要你们对咱绝对忠贞,如果你们觉得咱和董部义从没了武德,你们任何一人都可以反叛,咱也更愿意你们这么决定。”
“此次将士们退役转职,包括董越、于爽、张绣、董尚所部,包括青州军所属,咱都不会下放为官,咱会用眼睛去看各营的所作所为,会根据各营军中的长使报告来决定。”
“奋勇杀敌是武人的最最基础的职责,连杀敌的本事都没有,咱干嘛要拿钱粮供养一群废物?”
“所以,杀敌立功不是获得奖励的必备条件,保的一地百姓太平安康才是!动辄劫掠百姓,稍有不满便呼啸营地,便要举刀造反,这样的**又有何资格为官为将?”
董虎转而看向董重。
“重,你亲自与董越、于爽、张绣他们书信,与各营营主书信,包括董部义从所属各营。”
“把咱的话语放出去,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方官职就这么多,咱不可能让每一个退役兵卒都做官,咱只选择遵守军规军纪,读书识字又能善待百姓的人做官,若是做不到……或是不想跟着咱混事,也可以脱下甲胄回乡耕种。”
董重起身抱拳。
“诺!”
董虎起身,来到典韦、许褚面前,轻踢了下许褚。
“山字营是咱的老牌嫡系,南征北战了十年,所立功勋不知多少,就算有功赏有过罚,他们也是第一批奖赏之人。”
“青州军功劳没多少,看到他人得了好处就要眼红不满,你们就应该知道严厉军规军纪的重要性!”
“你们回去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罚二十鞭,所有兵卒全部鞭十,带头闹腾的兵卒一律烙字返乡不用,咱可以允许军中有不满声音,但咱绝对不允许兵卒举刀作乱!”
董虎又轻踢了许褚一下。
“起来吧。”
典韦、许褚默默起身,董虎则走到董骨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一会由第三骑营执掌军法,这段时间里由你来督管青州营军规军纪。”
董骨刚要起身答应,肩头却被董虎按住,只见他又看向董重、胡三。
“徐州治所需要迁回下邳县,那里水土肥沃、人丁众多,战争潜力优于郯城,而且更方便向睢陵、淮浦、淮阴增调兵马,郯城留下一将即可。”
“治所需要迁回下邳县,那里要尽快设立一个训练大营,徐州所属各营要轮流整训,需要加强各营控制力,省得再次发生军中动荡。”
“诺!”
董重还好一些,他是董虎的亲军统领,就算看押青州军也只是暂时的,徐州留守将军是胡三而不是他。
若只以徐州地域来看,郯城的位置就是徐州的中心,能够更好的控制琅邪、彭城、下邳、广陵四个郡国,但这只是对于徐州控制自身地域而言,可若徐州将战略放在江南的话,下邳县就成了最佳治所,能够通过船只沿着泗水直接进入淮河,最短时间内对泗水与淮河交汇处的睢陵县增援。
汉朝的地域充斥着“控制”意味,北方的的各州自东向西整体偏移,犹如“水往低处流”的意思,只不过这个“水”指的是人丁数量,河北所属的冀州、幽州人丁众多,行政地域就越过了太行山,深入了“山西”境内,而“山西”的并州地域又向西偏移进了“陕西”境内。
人丁多,土地肥沃,就意味着战争潜力更大,太行山各个陉道在战争潜力更大的幽州、冀州手里,并州若是造反了,幽冀自然易于平定。
北方各州地域充斥着“控制”意味,徐州境内的下邳、广陵郡同样存在着这种情况。
下邳国地域像是一个倒置的“凹”形,而广陵郡则像一个“凸”字形,两个郡国正好卡合在一起,淮河以南的淮陵、盱台、高山、淮阴四县属于下邳国,淮河以北的淩县却属于广陵郡。
淮河以南有四个县属于下邳国,以北有一个县属于广陵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任何一方造反都不容易,毕竟对方的一只脚都越过了淮河,都把一只脚伸在自己的腹心。
下邳国、广陵郡彼此控制对方,豫州汝南郡和扬州九江郡也一样有地盘在淮河两岸,双方都有地盘在淮河两岸,也就意味着双方都有各自的渡口和船只,任何一方想要独霸淮河都很困难,可这只是针对于下邳国、广陵郡来说。
袁术掺和了进来,汝南郡、九江郡的船只更多,数百艘大小船只自西向东进入淮河东段,很短时间里就牢牢控制住了整个淮河,淮河以南也彻底投降了袁术,而淮河以北则成了西凉大马的纵横之地……
袁家的名望很大,徐州发生了变故,凉州大马几乎横扫一切,淮河南北人心惶惶,正在这种情形下,袁术出兵增援了,广陵郡投降了他也再正常不过,至于吕布……吕布在广陵郡又无人脉,尚未站住脚的他也只能向袁术低头,被袁术任命为广陵郡太守,随后逃入的刘备、陈登、糜竺等人则被他扔在一边不管不问。
吕布自下邳国南逃时,强行征募了两三万青壮,手里有四万兵马,但他在广陵郡没有任何根基,需要借助袁术的支持才能站住脚,而陈登、糜竺却是徐州本土大族,他们选择支持刘备,若没有外力插手,吕布很可能会被挤出广陵郡,刘备会独立成为广陵郡新一代霸主,袁术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情愿豢养吕布这条疯狗,也不愿意让刘备抢占广陵郡,更不愿意看到刘备与曹操联手情形,也就把刘备扔到一旁不管不问,直接任命吕布为广陵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