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台与睢陵大营相隔几十里,只要吕布没有一把烧了整座城池,睢陵大营就很难在白日里发现对面异状,但淮河上飘荡的船队一定能够得到消息!
吕布在泗水河面时,可以用一两万兵马控制住船只,但回到盱台后,面对占据兵力优势的袁术时,他也只能交出船队指挥权,除非他在进入盱台之前就已经决定与袁术彻底翻脸。
但这种事情很难下定决心,吕布是小人,也是果断坚决的人,但他毕竟不是广陵郡人,能够入主广陵郡也是因为袁术的支持,若非逼不得已,吕布很难下定决心立即造反,而且对于他来说,是袁术犯错在先。
先是袁术断绝了吕布的退路,逼着他送死,随后吕布耍诈欺骗袁术,坐上了船只后并未在泗水西岸登陆,不仅没有对睢陵大营背后发动进攻,而且还杀了荀正,控制了船队后一溜烟逃回了淮河南岸,算是回敬了袁术的一回。
对于吕布来说,大家都犯了错,大哥也别说二哥混账,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可袁术是谁?不仅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而且还是淮南霸主,以他的骄傲,即便是同父异母的袁绍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袁术自幼就是袁家嫡长子,袁遗、袁忠、袁绍都比他年长,但在袁家的地位却是以袁术为尊,其次就是袁隗的儿子袁胤……可以这么说,袁术自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除了在袁隗面前老实些,除此外,他根本不需要考虑任何人喜怒与否,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外放性格,相反的,庶长子的袁绍就要沉稳很多。
就这样的性子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吕布感受?大怒之下指着吕布大骂了半个时辰,更是一再扬言要宰了他。
袁术胸中有气就不能憋着,可吕布是谁?杀爹惯犯的他哪里忍得了这口气?与其让袁术杀他,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吕布对袁术下手了,突然袭击之下,数万淮南军几乎不堪一击……
这种“不堪一击”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三国》曹魏、蜀汉巅峰时期,若遭遇到这种毫无准备的攻击,也一样不堪一击,之所以会如此脆弱,与“战时征募战后解散”兵制有很大关系,而这样的临时征募兵卒训练不足,打仗往往使用的是猪突战术,而猪突战术的精髓就是气势一定要强。
若是双方准备好了,锣对锣鼓对鼓,双方把士气鼓舞了起来,同时使用猪突战术对冲厮杀,这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即便获胜也是死伤惨重。
可若他人偷袭,使用猪突战术突袭,一方士气高涨,一方没能鼓舞起士气,那就是一场惨败。
不堪一击的惨败!
但若是精锐常兵,无论是东西两汉的常兵精锐,还是《三国》魏蜀吴的精锐常兵,或是麴义的八百重步兵、高顺的陷阵营遭遇突然袭击时,他们都会本能的组成军阵抵挡,想要突破防御就很是艰难了,但这种精锐常兵很少,是常年守卫在主将身边的精锐兵卒。
吕布对毫无准备的袁术发动了突袭,成功的击败了看似强大的淮南军,生生把袁术困在了一间破庙里。
吕布没有考虑太多的事情,他是极为果断的人,一旦决定要动手,他就不再有丝毫顾忌,就是要砍了袁术头颅解气,但在陈宫的劝说下,他还是决定先把袁术抓到手再说,可他哪里想到,烟熏火燎之下,被困的数千淮南军确实有崩溃迹象,但在天色黑暗下来后,袁术竟然派出了千余敢战兵卒冲击包围圈……
起初时,吕布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淮南军崩溃的前兆,直至成廉一脸恼怒拿来袁术求援书信,他这才明白了过来,也彻底激怒了他,身先士卒对破庙发动了最惨烈的进攻……
“砰!”
吕布一手提着袁术的头颅,纵马将头颅砸在破损的土墙前。
“袁术已死——”
吕布渡河后,船队就又回到了袁术手里,把袁术困死在破庙里后,他就想先控制住汝南船队,如此就可以无视凉州军的威胁了。
吕布很清楚,他若控制不住船队,一旦让凉州军乘船过河,他吕布就再也没了活路,可就在这时,成廉送来了袁术向外的求救信,不是曹操、周昕、刘表,也不是汝南郡十余万兵马,而是让他尤为恼怒的董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布不再听取陈宫的意见,而是对袁术发起了最后的反攻,仅两刻钟便砍了袁术的头颅……
可就在吕布恼怒暴吼,尽情发泄胸中怒火时,陈宫一脸惊恐狂奔而来。
“奉先……奉先……”
“大事不好,凉州军正在渡河……
“什么?
吕布大惊失色,陈宫也是真的急了,猛然一跺脚。
“那董虎太过奸诈狡猾,过万凉州铁骑一旦渡河,咱们都得死!”
“此处距离淮河太近,奉先你万万不能有任何犹豫,应当立即南下广陵县、江都县!为今之计只能立即投靠曹操,曹操绝对不希望凉州军再次渡过江水!”
“奉先——”
见吕布还在呆愣,陈宫陡然拔高声音。
“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陈宫一脸的急切,盱台县与睢陵县仅有一条淮河的距离,此时又正值半夜三更,吕布就算想调兵抵挡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徐州军与淮南军厮杀了一日,士卒疲惫不堪,兵力又不足,如何抵挡四万如虎似狼凉州军?
吕布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指着北方愤怒暴吼。
“狗贼董虎,无信无义的狗贼——”
说好的双方隔着淮河,可现在董虎竟然趁着他与袁术厮杀之时杀过了河……
“奉先,这都什么时候了?”
“再不走,咱们谁都走不掉——”
陈宫暴怒,吕布呼吸连连……
“传令……”
“立即走——”
吕布愤怒暴吼,但董虎太过坚决果断,一次性压上睢陵大营内四万步卒,虽然淮南军提供的船只无法一次性将所有参战兵马运送过河,但却可以一次性运送五千步卒,只要兵卒抢占了滩头,最迟两个时辰,四万兵卒都会渡过淮河……
董虎、吕布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或许这与两人都是凉并边军将领有很大的关系,都喜欢在敌人最脆弱时发动最强攻击,都喜欢趁人不备时捅他人屁股。
凉并是羌胡最多的地方,羌胡骑兵的进攻节奏快、战术灵活,正因羌胡骑兵的特性,边军将领就要拥有极为敏锐的战场感知能力和坚毅果断的品性,段颎、张奂、董卓、韩遂、马腾、公孙瓒、丁原多多少少都拥有这样的特性,董虎、吕布自幼生长在边地混乱的环境中,又是凉并军中的佼佼者,两人性格中自然就会有一部分高度重叠。
可董虎的落井下石却让吕布暴怒不已,但此时的他也没有太好法子,只能毫不犹豫带着数千兵马向平安县方向奔逃,与此同时,他还让成廉一人双骑向淮阴县狂奔,那里还有宋宪两万兵马。
相比吕布渡过淮河面临的危险,宋宪自淮浦渡口过河却太平无事,吴敦、尹礼所部泰山军只有五千人,而宋宪所部却有过万兵马,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泰山军根本就没有想要与宋宪一战,而身在董越、于爽所部的董虎却想一举宰了吕布。
宋宪没有遭遇到任何危险,在收到吕布信件后立即原路退兵,原本应该退到淮浦县对岸的大营,继续防御泰山军,但宋宪在退回到淮河北岸后,竟然只留下少许兵马留驻本部大营,他则带着大部进驻淮阴县,暂代淮阴县留守大将。
吕布的驻防大营在淮阴县,但他自泗水逃入盱台袁术大营后,淮阴县就彻底空了,而他不知道董虎已经转道进入胡三所在的睢陵大营,以为董虎还在淮阴县对岸的董越、于爽所部,这才让宋宪暂代留守淮阴县,避免董虎趁机过河攻占淮阴。
吕布自己就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袁术做初三,他吕布也做了十五,两人都做了错事,大家算是公平了。
在他沿着泗水退回到淮河南岸时,心下没想着与袁术立即翻脸,翻脸对他没有太大好处,所以他就想着从其他方面补偿一下袁术,比如双方联手攻打对面的胡三大营……但他不能跑到胡三大营背后,尤其在看到张辽所领五千铁骑后,他就知道,一旦他敢在胡三背后出现,五千铁骑也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背后!
吕布自郯城出来时,曹豹给出的军令是救援彭城,可他却在半道时突然转道下邳国,跑到了治所下邳县,不仅搜刮了不少钱粮、人丁,更是将下邳县、下相县的船只全都搜刮了一空,继而沿着泗水进入淮河,逃入了广陵郡……
吕布搜刮了下邳、下相县的船只,下邳国的船只被搜刮一空,但这不代表同属于泗水流域的彭城国也没有船只。
下邳国的船只被搜刮一空,董虎便从彭城国调了一些船只进入下邳、下相县,辅助凉州军运粮。
袁术的船队只敢深入泗水百里,距离下相县还有一些距离呢,可这点距离对于精锐骑兵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吕布若敢依照袁术的计划实施,能否夹击击败胡三且不可知,但吕布一定会被张辽杀死。
一两万徐州军一旦遭到四万凉州军步卒、五千铁骑围攻,吕布就算全身打了铁钉也休想逃得一命,吕布不憨不傻的,自然不愿意听命于袁术,但与袁术合兵一处与胡三干仗,那就没问题了。
袁术进入广陵郡时一共有五万兵马,分给刘晔一万,剩下的还有四万,加上吕布手里的兵马也就有了五六万,而对面的凉州军则有四万,敌我双方兵力相当,想要短时间内击败胡三并不现实,正因为不现实,淮南军就不会轻易冒险,而这也是吕布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一开始时,吕布没有想与袁术撕破脸,也准备做个样子与他合兵一处与胡三顶牛,就算不能短时间内打趴下胡三,但也牵制住了对岸凉州军,避免了睢陵大营内兵马增援汝南战场,多多少少也算是帮了袁术的大忙。
吕布心想着,帮了袁术这么大的忙,袁术心下就算不感激,也不当撕破了脸,可他哪里能想到,袁术不仅不感恩,更是对他有了杀心……
吕布越想越恨,愤恨袁术的忘恩负义,愤恨董虎的不守信誉、背信弃义,可凉州军已经在渡河……
“走——”
吕布仰天怒吼,好像在怒斥天地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