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董虎所知道的车轮痕迹,这场大败本来是没有皇甫嵩啥事的,皇甫嵩在去岁三辅发生蝗虫灾后就被去职了,是张温接任的左车将军,朝廷还为他进行了vip至尊标配,在六路大军五路惨败后,皇甫嵩这才又重新继任平乱的,可能董虎这个扑棱蛾子确实影响了些车轮轨迹,即便他跑到了河套草原趴窝,也还是影响到了皇甫嵩的人生轨迹,竟让他带着五千匈奴义从跑去了美阳助战。
董卓、董虎都对皇甫嵩有诸多不满,但叔侄两人的不满又有些差别,董卓纯粹是不喜头顶始终有人压着,是权利上的不满,而董虎则不满皇甫嵩对黄巾军的残酷屠戮。
历史上有很多次像皇甫嵩这样的屠戮,但很少有一个汉人王朝会对境内造反的汉民如此残酷屠戮,若说这是震慑行为,董虎还能勉强接受,关键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三国时期究竟死了多少汉民,更加清楚若不是汉民大量死亡,也绝对不可能将匈奴人迁入并州各郡,以至于为后来的五胡埋下了隐祸。
有人说五胡的发生是因司马家的无能,太过妄为造成的,但董虎知道,无论有无司马家的混账妄为,当匈奴人由河套内迁进入离石、太原郡、上党郡的那一刻,灾难就已经发生了,无非是这颗灾难的雷何时爆炸的问题。
扑棱蛾子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原有轨迹,或许皇帝很是恼怒皇甫嵩总是扒拉他小金库的缘故,竟将本不该关入牢笼的皇甫嵩也关了起来,之前的功勋什么的全部抹了个干净。
张温和三员大将被塞入牢笼治罪,中常侍赵忠成了车骑将军,一个屁啥不懂的人,董卓自是不会在意,小日子也着实得意了好几日,可好日子不长,朝廷又给董卓头上加了个让他恼怒不喜的人,结果就又成了董卓爱理不理的态度,朱儁每次开会,不是不去,就是每次都迟到。
就如曹操所说,朱儁与董卓在根子上其实差不多,别说这二位,就是刘关张、孙坚等人,他们同样都是当地游侠儿中的老大,当然了,董卓比朱儁强些,毕竟临洮董家是陇西郡的豪强,而朱儁家中贫寒,但朱儁能成为家乡游侠儿老大,若性子不够强硬,那也甭想成为老大。
两个人的根底差不多,初时入仕途径也差不多,都是当地太守需要游侠儿头头镇场子,唯一有些差别的是朱儁较精明、会做人些,由黑转白了,而董卓呢?头顶上一直有人按着他,而且在校尉一职上一按就按了他一二十年。
别看卢植、皇甫嵩、朱儁早早的是太守、中郎将,在朝堂上有诸多威望,但在军中、在底层兵卒中以及战阵厮杀经验上,董卓能甩他们好几条街。
董卓军中资历不是朱儁能够比的,脾气又在那摆着,哪里愿意他人拿自己做踏板,张温是清流文人,性子多多少少都柔和些,或者说并不愿意真正激怒了董卓,可若将朱儁与董卓放在一起……
“哼!”
董卓双手扶膝站起,连与黑着脸的朱儁话语都不愿,起身就要甩袖离去……
“董卓——”
朱儁大怒,蹭得站起,大手不由摸向腰间。
“董卓!”
“你敢藐视军法、朝廷威严吗——”
董卓双眼微眯,细窄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芒。
“藐视军法?”
“藐视朝廷威严?”
董卓是谁?见朱儁竟敢手按刀剑,也一手按着腰间大砍刀上,冷哼一声。
“哼!”
“军中无粮……你就想觊觎老子的粮食?就想抢夺老子的马匹?就凭你也配?”
“哼!”
董卓转身就走,身居军中多年,他很清楚战争会带来什么弊端,这才逼着董虎送来一万万钱和五千匹战马,也正如他所料,长安三辅因战争遭受了严重影响,再加上张温的五路大军辎重粮食全丢了个干净,以至于整个军中也只有董卓还未断粮。
见老混蛋带着一群冷脸凉州将领远去,中军大帐顿时少了一大半人,看的朱儁老脸铁青,不等他恼怒再骂呢,一名乌丸将领猛然站起。
“将军,我军的粮食何时发下?”
校尉鲍泓猛然站起,向着朱儁抱拳
“他们乌丸人还好一些,多多少少还有些吃的,我军可都断了一日粮,再不发放粮食,下面兵卒若是闹腾起来……”
“哼!”
朱儁冷哼打断了鲍泓话语,又看向一旁的参军孙坚。
“长安可有送来消息,粮食何时送来?”
孙坚心下苦笑,却也只能抱拳说道:“回将军,末将已经让人去催了,想来三日就该送了过来……”
“三日?”
不仅乌丸人不满,一群将领全都不满起身,自打战败后,下面的兵卒就怨气颇多,这要是真的断了粮,数万人全都暴怒……
“将军,三日绝对不行,兵卒真的会乱的!”
“是啊,兵卒若没粮可真的会乱的……”
“董将军有粮……”
“董将军有粮又如何,那是临洮虎娃送来的钱财、牛羊……”
……
一群将领争吵了起来,朱儁气的老脸乌黑,但他也没有太好法子,这都派了好几波人去催粮。无奈之下,只得冷脸将所有满肚子牢骚的人赶走,在大帐内生闷气。
“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参军孙坚开口才惊醒了正皱眉思索从哪弄粮的朱儁。
“将军,末将听闻那临洮虎娃曾有《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将军每次军议,那董卓不是不遵将令不来,就是众将等他一人,若不严肃军法,他人又如何知道将军威严?又如何让兵卒听令行事?”
朱儁眉头微皱,孙坚再次开口。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
“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
孙坚正色道:“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杨干,将勇方才敬畏军中律法,方能上下一心奋勇杀敌,将军手持陛下所赐节杖,若不能震慑宵小,国威必损!”
朱儁微微点头,又轻声叹息。
“本将军又岂能不知这些?可若真杀了那不遵军令董卓,名下将领若是暴怒作乱又当如何?”
孙坚上前低声道:“董卓所持者皆是那些凉州将勇,若他们敢作乱造反,自当一并斩之,没了他们,军中儿郎皆是朝廷之兵,自不会不敢听朝廷之令!”
又说道:“军中缺粮,长安一时半会也难以调来粮食,而董卓军中尚有粮食数万石,若将军稍有犹豫,一旦兵卒因缺粮而呼啸营帐,阉党必会不分缘由罪责将军!”
朱儁心下陡然一惊,眼中多了些狠辣。
“文台,你可知道……若事败会有如何后果?”
孙坚极为厌恶董卓的不屑轻视,郑重抱拳道:“将军放心,前些时候来了三名幽州汉子,骁勇不在末将之下,有伯圭相助,末将定可一举斩杀藐视朝廷威严之人!”
朱儁起身来到孙坚面前,看着名下悍将片刻,重重拍了孙坚肩膀数下。
“军中粮食不足……本将军与你一日时间。”
孙坚一脸的坚定抱拳。
“诺!”
朱儁又嘱咐了句。
“此事重大,绝不可走露消息!”
“诺!”
……
孙坚退出大帐,朱儁却眉头紧皱,他不是蠢货,杀董卓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首先是河湟谷地内的董瑁,是谷地内数万董部义从。
生父被杀,董瑁很可能会领着河湟羌加入凉州叛军,而那时的凉州羌人将更加难以剿灭,但朱儁相信,只要朝廷军队上下一心,即便河湟羌参与造反,朝廷也能获得最后胜利,这在大汉朝几百年时间里,无数次用事实证明了的,而那临洮小儿当着并州司马郭缊和一干匈奴人已经说了很清楚,羌人也好,匈奴人也罢,根本没有办法与大汉朝对抗。
朱儁极为相信,即便河湟羌造反,即便临洮小儿在并州造反,大汉朝也必然可以获得最后胜利,但他也极为清楚,一旦董瑁、董虎兄弟造反会有怎样的麻烦。
孙坚说的董卓触犯的《十七律五十四斩》律令,这些都不足以让朱儁下了决定,但最后话语却让他感到了浓浓危机,尤其是皇甫嵩被剥夺了所有,剥了官身,剥了侯爵、食邑,被大怒的皇帝剥夺了所有,有功大将沦为了阶下囚。
朱儁的性子与董卓相似,年轻时都是当地游侠儿的老大,之所以面对董卓的一再轻视、无视而强压性子,主要还是因董瑁、董虎兄弟,可若因为董卓不遵号令而让自己一无所有……
在退无可退时,不顾一切的赌徒就会毫不犹豫推出所有筹码!
孙坚性子急躁,做事往往不顾一切,刚走出中军大帐,甚至连做个样子,在营地内巡视一圈,假装一下子都无,直接跑到公孙瓒营帐内,而帐内另有三名粗衣衫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与董虎有过短暂交手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因董虎吞了匈奴人后,鲜卑人骤然紧张,也触发了幽州代郡、上谷、渔阳乌丸人的紧张,刘关张三兄弟就算想为张世平、苏双贩马也不可能,这才从幽州跑来寻公孙瓒,希望跟着师兄混些功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