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阿姆斯特丹方向的电话来了。接替万-杰尔德负责此事的人说话很慢,声音低沉:“是丹尼尔-沙拉维探长吗?”“不错。”
“这里是波特-比吉-德斯特德,阿姆斯特丹警察局的,你收到了那份圣伊哥纳提屋斯大医学院的名录了吗?”“还没有,探长。”
“我们已将它电传给你了。噢,让我证实一下。”
比吉-德斯特德放下电话,过了一会才回来。
“不错,电传确实已经发出了,是二十分钟前发出的。”
“待会儿我去查询一下。”
“先让我告诉你一些别的情况。你要求将盖肯娜被害期间我们的过境护照记录和你提供的八个人的名字核对一下。结果五个人的名字在我们这边的记录上出现了,我把他们念给你听,按字母顺序:阿比亚迪;布尔德温;卡特;凯瑟迪;霍瑟。”
丹尼尔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他们是在盖肯娜被杀五天前从伦敦过来的,”比吉-德斯特德说道,“他们乘的是同一次航班——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号为一二0,他们乘坐的都是一等舱。他们在伦敦停留了一天,他们是从纽约乘泛美航空公司的二号航班到达那里的,也是一等舱。在伦敦,他们住在希尔顿饭店。在阿姆斯特丹,他们住在欧洲一号旅馆。他们在这里一共待了六天,参加了在海牙举行的为期三天的联合国有关难民问题的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又游览了一些地方,旅游是由一家旅游公司安排的——我这里有从他们那里弄来的资料,确实如此。”
“有一百多名代表出席了会议,”比吉-德斯特德又补充道,“每年举行一次。”
“欧洲一号旅馆距离盖肯娜被杀的地方有多远?”“非常近,当中仅仅隔着红灯区。”
丹尼尔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情景:狭窄的,鹅卵石铺成的街道,重金属音乐从附近的酒吧里传出来,空气很潮湿,运河的水黑沉沉的,静止不动,四周五颜六色的光让人心醉神迷。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方女郎和风格泅异的东方女性在这里廉价出卖自己的。她们或在街上搔首弄姿,或是半**身子,站在酒吧门前的灯光下,摆出二副富有挑逗意味的、性感的姿势,希望引起过注男客的注意。
夜深了,这时,一名道貌岸然的杀手,穿着长长的外套,揣着凶器,迈着喝过鸡尾酒后醉醺醺的步伐,在街上——,眼光在四处搜寻着。
“我们可以——可以到船坛那边儿去吗?”“干嘛呢,我的宝贝儿。我有一间很温暖舒适的小房子。”
“到船坛那边去吧,我会付钱的。”
“在水边更有情调,是吗?亲爱的。”
“蔼—对。”
“这附近不是有运河吗?情调也不错。”
“我喜欢船坛那边儿的环境。喏,这够了吗?”“噢,当然,宝贝儿,安简尼特也喜欢船坛那边的环境:潮水涨起又落下……”“盖肯娜是在年会结束之后被杀的,”比吉-德斯特德的话打断了丹尼尔的沉思,“前面提到的那五个人第二天早上就乘机前往罗马了,一同前往的还有二十三名联合国的人员。乘坐的是汉莎航空公司的三七一航班,一等舱,联合国的人员乘坐的从来都是一等舱。”
丹尼尔又拿起艾米利亚-凯瑟淋医院那些自愿工作者的名单。
“我还有一些名字,探长。我想知道他们之中是否有人也参加了这次年会。”
“念给我听,”比吉-德斯特德说道,“我面前就有一份参加这次年会的全体人员的名单。”
很快,丹尼尔的重点怀疑对象又增加了五个:三名医生,两名护士:一个芬兰人,一个瑞士人,一个英国人,两个美国人。
和另外五个人同时到达阿姆斯特丹,住在同一家旅馆,同时离开。
“知道他们为什么到罗马去吗?”
“不知道,”比吉-德斯特德说道,“或许是想觐见教皇。”
他给本-格瑞恩机场的护照检查处打了个电话,确认在盖肯娜被杀之后一局确实有十名联合国的人员乘汉莎航空公司的航班从罗马来以色列。他又给罗马警方打了个电话,确认在盖肯娜被杀之后的一周内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谋杀案。当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已是十点半了——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了,还是在早上八点钟时吃过一点馅饼。
他觉得头有些发晕,便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当他再睁开眼睛看刚才自己所做的记录时,人整个都糊涂了。
自从派施姆茨和达奥得从艾米利亚-凯瑟琳医院取得了那些材料和接到万-杰尔德从阿姆斯特丹打来的电话之后,他就确确实实地感到:希望的曙光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当他接到比吉,德斯特德的电话之后,这种信念更加坚定了。
现在总共有十名重点嫌疑对象,凶手就在其中——一人或是多人,当然不排除施姆茨所设想的那种情况——集体作案。
十名嫌疑对象。这意味着他和阿莫斯得倾巢出动,将所有的人员都用上。要在下一次会议之前了结此案显然希望渺茫。
对,萨姆伯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比吉-德斯特德说电传已发出了,但他尚未收到。他离开办公室准备到通讯处去核实一下,但刚走到走廊,迎面定来了一位女工作人员,手中拿着那份刚打印出来的名单。
丹尼尔接过来就在大厅里读了起来。他的手指迅速地从名单的顶部移到底部,又翻开第二页,名单有好几张,着实让丹尼尔头昏眼花。
四百三十二名学生,十五名教师,二十个“附录”的人名。
但那十名重点嫌疑对象一个也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四百六十九个姓名,一个也没有注明国籍。其中有将近一半听起来像是盎格鲁——
撤克逊人的名字——可能是英国人、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南非入,或是美国人。除此之外,阿根廷人——他们中一些人的名字听起来也有些像盎格鲁——撤克逊人,部分意大利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的姓名也是如此。
没用。
他又扫了一遍,看其中有没有阿拉伯人的名字,仅仅三个,这三个人可能是巴基斯坦人、伊朗人、马来西亚人或是北非人。
又是白费时间。
他回到办公室,突然感到极端的疲倦,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努力支撑着,给盖比-温沃斯打了个电话,这个阿莫斯手下的人目前正用红外线望远镜对艾米利亚-凯瑟琳医院进行监视。
“这里是温沃斯。”盖比拿起电话说道。
“这里是丹尼尔。”丹尼尔说道,“有新情况吗?”“没有。”
这一天中丹尼尔第五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将家里的电话告诉给盖比,然后挂断了电话,离开了办公大楼。
他开车在自家附近兜了好几圈寻找旦亚,一点踪影也没有找到,只得放弃。
回到家,打开门时屋子里一片寂静,并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
他走进屋,关上了门,听到清晰的鼾声从劳拉的画室里传出来。
基恩在画室里,他将劳拉的画桌当成了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文件,画笔、调色盘统统放到了屋子的角落里,整个屋子似乎被倒一个个。
“你好,丹尼,这么晚才回来。”基恩醒了,取下眼镜站了起来。“亚历桑那和新奥尔兰的材料今天上午寄过来了,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没有什么新情况——他们送来的材料还是太少,很不具体。你的两个男孩子在你床上睡着了。劳拉她们在看电影,我刚接到我住的那家旅馆经理的电话,一个很可靠的人,他说又有寄给我的邮件,我得把它取来。”
“我帮你去取吧。”
“不必。”基恩说道,将他端详了一会:“抓紧时间洗个澡,我马上就回来。”
丹尼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室,脱光了衣服,走进浴室,几乎是机械似地开始冲澡。他感到自己的神经几近麻木了。
地感到眼睛酸胀难忍,腹部空空如也,但却没有一点食欲,只想喝点咖啡。
他裹上一件毛巾走进厨房,冲了一杯雀巢咖啡,然后又走进浴室冲完了淋浴,他在龙头下面几乎都要睡着了。
走出浴室,穿上了干净的衣服,他回到厨房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开始慢慢品尝,有些苦涩,但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暖。
啜饮了两口,他将头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梦见自己坐在一只上下颠簸的小船中,但周围却没有水,只有沙、砾石……“晚上好,亲爱的。”
丹尼尔睁开沉重的睡眼,劳拉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
“现在是什么时间?”
“十一点二十。”
睡了半个小时。
“基恩发现你这样睡着了,但他不想惊醒你。”
丹尼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感到关节处隐隐作痛。劳拉伸出双手,捧着他那张憔悴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久,然后拦腰抱住了他。
“瞧你瘦的,”她说道,“你不能这样。”
“我没有找到旦亚。”他说道,也紧紧地抱住了她。
“噢,抱紧我。”
他们就这样互相拥抱着,静静地都不说话。
“你们看的什么电影?”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目击者》。”
“好看吗?”
“一部警匪片。你真的想听它的内容吗?”他笑了笑:“不。”
他们互相吻了对方一下,然后松开了。
“萨茜呢?”
“在她的房间里。”
“我去和她谈谈。”
“去吧。”
他穿过起居室,沿着客厅走向后间。当他经过画室的时候,他看见基恩弓着腰坐在桌旁,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拿着三明治,看起来像个正抓紧时间备考的学生。露安妮脱了袜子斜依在睡椅上,正在看一本书。
萨茜的门关着。他轻轻地敲歹几下,没有反应,又敲了几门开了,萨茜站在门口,双眼红肿。
“晚上好,萨茜。”
“晚上好,阿爸。”
“我可以进来吗?”
她点了下头,丹尼尔走了进去。房间很小,摆上一张床,几乎没有多少剩余的空间。墙壁上贴着摇滚歌星和一些影星的肖像。床头的托架上放满了布娃娃、小狗熊之类的玩具。桌子上放满了教材和参考书。
整个房间显得拥挤,却又很整洁,萨茜总是很爱整洁的——当她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她就试图让手中的糕点保持干净。
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萨茜靠着一把椅子站着,双眼低垂着。她的卷发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富有光泽,她的肩膀茸拉着。
“电影怎么样?”
“不错。”
“妈妈说是一部警匪片。”
“嗯——是的。”她挠着皮肤。丹尼尔想让她别这样,又抑制了这种冲动。
“狗的事儿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是的。”
“萨茜——”
她转了个身,将身体侧对着他,漂亮的小脸蛋上渐渐地露出了一些生气的神色。
“它由我负责——你总是这么说!我真笨,我该受到责备他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去拥抱她,但她挣脱了。
她使劲捶着自己的大腿:“真笨!真笨!真笨!”
“来吧。”他温和地说道,把她拉向自己。她挣了一会,便不再抗拒,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胸前。
“噢,阿爸!”她抽泣着,“一切都糟透了!”“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没有答话,只是不停地袖泣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重复道,说完又给了她深深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