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事为什么不找里正?

她枕着自己的包袱看屋顶,居然能透过顶棚看到月亮,残缺的月亮就在自己的对面望呀望。

玲珑娘抿了抿唇,又伸手去柜子里拿单子。

然后挨着那个单子又铺了一条,铺的时候小心翼翼,很认真的摸了摸稻草褥子有没有扎手的地方?好像恐怕把单子给扎坏一般。

“那年你不见了,娘刚生完你小弟。”

“你爹就带着你哥四处找你,雨天路滑不小心掉到沟里,摔断了腿,请了刘大夫看了几次,也没钱,后来也就不治了。”

“就这样一瘸一拐干不了重活,所以你哥就扛起了家里的活。”

“但是他也才十来岁,也挣不了几个钱。”

“一屋子病人,刘大夫就托人来说,看我家实在艰难,琳琅又是个老实能干的。”

“就想把琳琅说给他的儿子,医药费也免了……”

“娘跟你爹商量了一下,刘家有这个看病的手艺,孩子去了指定吃不了苦。”

……

“娘,你就说不好的吧,那时候她才六七岁吧。”

陆玲珑突然转过身,冷冷的说。

没想到,妹妹这是做了童养媳?

她想起陆琳琅,只能记得她烧火做饭,小小的手端着大大的碗,晃晃悠悠,不小心撒出来,烫了手也咬着牙忍着。

“姐!喝水!”

安安静静,说话细细软软……

陆玲珑眼眶有些发热。

“刘家哥儿跟你一样大,比琳琅大两岁,从哪儿看都是好姻缘。”

“说真的,当时我和你爹包括全村里都觉得琳琅是个好命的,摊上这样的人家,就是到年龄十五六了,都不见得能说到这样的人家。”

“所以我们就应了。”

“刘家还送来了几尺布头还有一担粮。”

……

“哪知道,琳琅过去以后,刘家就去县城开医馆去了。”

“留下刘大夫的老娘,是个瘫痪的,人事不知,炕上拉炕上尿的,不方便带走,琳琅就留下照顾。”

“这一照顾就是十年,前些日子老太太去了。”

“琳琅让人捎信去,一家子回来办丧事。”

“谁知那个刘东才已经在县城娶了妻,孩子都一岁了。”

“所以这几天准备去刘家让人说和。”

玲珑娘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

“沟里,我姥家不就是沟里的吗?这里有我奶什么事儿,怎么她还拿琳琅威胁你?”陆玲珑皱着眉头说道。

这还真是,人家这是算的好好的,哪里是娶媳妇,这是找了个使唤丫头。

白伺候瘫痪病人这么多年……

“你姥眼睛不好了,管不了事。”

“你奶,那还不是去沟里得需要人,你奶在这村里数得上的厉害。”

“所以……”

“找人说和,你为什么不找里正?”陆玲珑不由得问道。

“里正?他不管这些事吧?”玲珑娘一愣神,村里很少找里正,这种事儿都是两个家族坐下来商量。

商量不妥就有可能动手。

……

陆玲珑一翻身,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一字一句的说,

“找里正!”

玲珑娘“……”

灯忽的灭了,黑暗中,丝丝缕缕的肉香味在夜里乱窜。

人人做了好梦,除了陆家,还有荷花婶这一群人。

……

荷花婶这一群人如今都聚到荷花婶家。

众人你抓我,我掐你,经过了一番只动手不动口的友好协商,最终决定。

平均分,哪怕就是一人一口也得平均。

以后怎么样,各凭本事,现在就是见一面分一半。

一个个拿着自家的小粗瓷罐一口一口的封到罐子里。

谁也舍不得现在就吃了它,等别人都吃完了,自己才拿出来馋着人嘞!

“荷花婶,你不能两个罐子都归你吧?”

“这个也是铁皮的,箍个桶,焊个瓢什么的没准用的着。”

“还是剪了平分吧?”

荷花婶那个气呀!这个东西它大小是个罐子,还能盛点东西,剪了就是铁皮条子。

能有什么用?

但是大家人多,此时分吃的,也是偷偷摸摸,不适合吵架。

要不然荷花婶早就骂起来了。

我这费灯费蜡又跑道的,是一点儿都不多给。

……

“娘,你们干什么?”

“怎么还不开门?”

儿子已经从陆家回来了。

“赶紧的,剪吧!”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罐子,剪成了十多条。

心疼死个人!

“先说好了,出了这个门,谁也别说。”

“听到没有,那当然!”

其他人喜滋滋的,有人还悄悄的把铁皮子舔了舔。

香呀!真香呀!

这贵人膏就得含着吃,煮汤吃,谁家要嚼着吃,啧啧……

贵人们天天吃这个,得美成什么样?

还说是猫食,骗人呢!村里最好的大厨,最好的年景,地主家过年,都炖不出这味儿来。

这东西让猫吃了,可真是该死!

……

陆家大院,青砖大瓦房在暗夜里睁着眼睛。

“娘!到底怎么回事?”

陆增寿守着抬回来的老母亲,脸上愤愤不平。

陆增文关照他儿子去了。

“怎么回事?”老太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刚换了一件干衣裳。

“我也想问怎么回事?陆玲珑那个死丫头定然是给她们好处了。”

“否则她们不能这么卖力气。”

“都多少年了,谁不了解谁呀?他们都是那小精小俏的人。”

“娘,你的意思那个丫头带回来好东西了。”

“银子?”

“银子!想到银子就生气,我的个老母奶奶呀,我的老银簪呀!……”

姜婆子拍着大腿哭起来。

“那是我攒了这么多年买的呀!”

“就这麽被抢了,我这没有能水的儿子们,白生这么多了。”

“都没有抢回来,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呀……”

……

“娘,你别哭了,现在想想怎么办吧?”

“分家了!”

陆增寿皱着眉头使劲敲了敲桌子。

哭有什么用?声音这么大,房梁子都得嗡嗡。

“分家了,我知道分家了!”老太太抬起头,眼泪都没有干,这是真伤心。

“怎么分的?你给我说说。”

陆增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

“哎呦,你们怎么这么实诚,分家只分了自己的部分。”

“她陆玲珑带得东西呢?”

“那都是公中的,那都是没分家之前赚的,都得摊开了分。”

“她要不给点实在东西,像荷花婶那样的,不会听她的。”

“她敢回来就证明攒的够够的了,那丫头从小就护家护财,是个扒犁。”

“哄……”母亲此话一出,陆增寿的脑袋“哄”的一下,

“我就觉得什么不对劲儿了,要不是那个老二非得摁着我按手印,哎呀……妈的……要坑死我了。”

“我说怎么三间破房,也死活要分。”

“原来在这儿给我挖了坑了,让我往下跳。”

“我去找老二去,他还整天谝嘴溜能的,说自己脑袋瓜好使。”

……

“对,你们凑一起商量商量看这事儿怎么办?”

“她的东西就是大家的东西!陆家的东西,我的东西!”

老太太说完,舒舒服服躺下,褥子薄薄的,也比井里舒服,我可受了大罪了。

死丫头腿劲还挺大,踢的屁股到现在都是疼的。

咦!

哪来的肉味。

是前面,姜婆子咽了咽口水,看着前面荷花婶家的后房墙跟。

“增寿,增文,荷花婶家熬肉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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