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天子都

156、天子都

雪地里,张拙扶著张夏重新上马,他拍了拍枣枣的脸颊:「多亏你了,往后你便是我张家的大功臣,回头就让管家去给你寻一匹母马..张夏怒目相向:「爹你说什么呢?!」

张拙哈哈一笑:「此乃天地伦常,有何不能说的。」

陈迹看著这一幕,感慨道:「世人皆说张大人贪,此事未必为真,但世人说张大人好色,应该不是假的..不过,我看张大人是真的很疼爱张二小姐,他身披官服,想来正在衙门办公时被人告知消息,马不停蹄便赶来了。」

张拙朗声大笑:「知我者,陈迹也。」

陈迹忽然问道:「张大人,此马神骏异常,我先前听闻张二小姐说,是钦天监副监正徐术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

张拙翻身上马:「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徐术起死回生后的第七年修行有成,忽然与徐阁老告辞北上,说要寻一件东西。后来听他说,他去了景朝更北方的苦寒之地,想要找的东西没找到,却带回来了这匹龙马。「

「我听张二小姐说它是龙种。」

张拙说道:「徐术说,北方苦寒之地还留有些上古血脉,用来做战马最是神异。」

陈迹忽然在想,如果按他猜想,徐术也是从四十九重天下来的人,那对方突然跋涉万里去北方苦寒之地是要寻找什么?四十九重天遗落在人间的宝物吗?

陈迹再次发问:「张大人博闻强识,可曾听说轩辕这么个人物?」这才是他最想问的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搜寻引擎,想要寻找什么信息都像大海捞针,只有张拙这样记忆力超群且博览群书的人,才有可能为他答疑解惑。

却见张拙思索片刻:「黄山有一福固峰,福固峰下有一洞府,洞府内刻有轩辕二字;有一部残书记载世间最锋利之剑名为「轩辕剑」,但此剑失落不知所踪,从来没人见过...能找到的记载就这么多。」

陈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问轩辕本人。

他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马匹带著自己摇摇晃晃走远,体内冰流蔓延而出,将他重新带回那片黑色云海,坠落在青山之上。睁开眼时,陈迹却未在青山山巅看见轩辕的身影。

绣著金字的黑色王旗插在巨石石缝之中,周围空无一人,

陈迹感觉感觉奇怪,立于山崖边缘向下俯瞰,只见云海散去,山脚下竟不知何时开垦出一片农田来。轩辕褪去王袍,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正卷著裤脚在田地里拉犁。

陈迹下山来到农田边上,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轩辕随口答道:「种地。」

陈迹纳闷:「你已是不用吃喝的仙人,为何还要种地?」

轩辕不耐烦道:「我喜欢种地,不行吗。社稷社稷,社为土地,稷为五谷,若没了五谷,这天下便残缺了,此为一国之根基。」陈迹在农田边上坐下:「可社稷二字里,没有人啊。」

轩辕一怔:「什么?」

陈迹盘膝道:「社为土地,稷为五谷,百姓在哪里?」轩辕想了想:「在帝王心中。」

陈迹乐呵呵一笑:「幽默。」

轩辕放下了肩上的犁,冷著面孔说道:「今日所来何事?」陈迹认真说道:「你是否曾在福固峰下建造过洞府修行?」轩辕疑惑:「福固峰?从未听过。」

陈迹思素片刻,换了一种问法:「我在外面的世界里,寻到了一处山峰下的洞府,洞府内刻轩辕二字。在那山峰不远处,还有一处峡谷,人行其中,仰望长空,蓝天仅存一线,若非子午,不见月日。」

轩辕一怔:「天子都?你找到了天子都?」陈迹也是一怔:「什么天子都?」

轩辕离开农田,转眼间凭空披上一身黑色王袍,那王袍仿佛从虚空中来,眨眼便出现在他身上:「我曾身负重伤逃至一处山间养伤悟道...也是在此结识了你。」陈迹没想到,此处竟还与自己有关:「结识之后呢?」

轩辕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而眯起眼睛:「奇怪奇怪,你既然能寻到天子都,那便意味著归墟、雷泽、青丘国、天山、章尾山、发鸠之山、日月山都还在,只是换了名...「应当如此。」

轩辕神色诡异起来:「天子都有一处泉眼内藏著一柄剑,乃是我当年手刃仇敌之后夺来的,若你取了它的剑意,当可用来蕴养体内剑种,一步登天。」陈迹眼睛一亮,但转瞬熄灭:「都一万六千多年了,那柄剑恐怕早已腐朽?」

轩辕凝声问道:「鲸刀可曾腐朽?」「没有。」

「鲸刀没有,它便也没有。我将它存在泉眼里,本就是要用天子都这天下第一奇峰来蕴养剑意,等待日后取用,没想到便宜了你。」陈迹又来了精神:「哪处泉眼,能具体说一下地貌特征吗?」

轩辕避而不答,只慢悠悠说道:「不止这一处,我还在世间藏有许多重宝,我虽不知它如今叫什么名字,但能帮你将它们画出来...可我凭什么帮你画出来?」

陈迹认真道:「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岂不是可以借我身躯重回世间?这些重宝我只是代为保管,以后都是你的。待你重临世间,也不用辛苦吧啦的去寻他们了,立马就能用。」轩辕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

陈迹无亲道:「你开条件吧。」

轩辕思索片刻,突然朝远方军阵招手:「奉槐、奉烈、奉校、奉圭!」军阵之中,四名将士出列单膝跪地:「在!」

轩辕回头看向陈迹,冷笑道:「四人围杀你,何时能打过他们四个,我便告诉你第一处藏宝之地。」奉槐持刀,奉烈持斧,奉校持棍,奉圭背弓。四人气焰彪炳,战意滔天。

陈迹暗骂一声,转身就跑。

。。。。

「陈迹,醒醒。」

「陈迹,我们到了。」

陈迹在马上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红色。夕阳斜照。

白色的雪原影射著绚烂的光,如橙红色的极光在积雪上流淌。洛城的城门楼出现在地平线上,仿佛海市蜃楼。

陈迹看著这一幕,有些出神。

张拙策马凑到他身边,好奇问道:「想什么呢?」

陈迹回过神来,笑著说道:「张大人,我现在很想回到医馆好好睡一觉,但此时美景惊心动魄,我却想停下来多看一看。您说,是终点更重要,还是路上的风景更重要?」张拙捋了捋胡须,沉思良久才回应道:「要我说,自然是终点更重要。」

陈迹不解:「为什么?」

张拙哈哈一笑:「我这人比较贪心,见著一处风景,便想著前面会不会还有更好看的等著我,不看到终点是不会甘心的....少年郎,你上次民变时保住了我的乌纱帽,此次又保住了闺女的性命,该叫我如何报答你才好?」

陈迹笑了笑:「张大人客气了,我与张二小姐乃是同窗,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两码事,」张拙想了想说道:「参加科举吧,只要你不在考场里杀人,我保你成举人。」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张拙说道:「我知晓你不想混迹官场,但我也知道,你并非是个只想独善其身的人。」陈迹看著远处:「大人误会了。」

张拙笑道:「你若是只知独善其身的儒家文官,民变那一日,你便不会跃下城墙了。随我做事吧,保你...」话未说完,却见王先生快马加鞭脱离千岁军军阵,来到陈迹身旁。

他对张拙说道:「陈迹不适合当文官,也未必一定要走科举这条路。年后随我进京,我在兵部为你谋一个差事。朝廷积弊已久,蹉跎三年有何益处?」张拙不乐意了:「你来凑哪门子热闹?」

王道圣沉静回答:「他更适合边军。」张拙摇头道:「边军晋升太慢了。」

王道圣面无表情:「若无边军,何来南方歌舞升平?张大人瞧不上边军?」

「你老小子少给我扣屎盆子,」张拙怒道:「我不是说边军无用,而是将他带在身边能早些提携他,手中权力大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情。」王道圣轻飘飘问道:「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授业恩师,他自然随我做事更合情理。」

张拙一怔,一时间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我可以..」

他回头看了看张夏,又把话咽进肚子里:「你也不过教他几天而已,算什么授业恩师,等著吧,大家各凭本事!」

陈迹左看看张拙,右看看王道圣: 「两位大人....

王道圣神情淡定:「称呼他时可以喊大人,往后称呼我,要喊老师。」

陈迹:「老师…….……」

王道圣慢条斯理说道: 「我也并非一定要你出来做事,只是如果你想做事的话,得随我一起,莫要随他。他为徐家做事,平日里也不爱惜羽毛,焉知后世青史如何写他?」陈迹悄悄勒紧缰绳放缓速度,从两位大人争吵中退了出来。

没了他的阻碍,张拙与王道圣离得更近,辩得更凶。

张拙说道: 「你开春能不能迁任兵部尚书还两说呢,现在乱许什么承诺?」

王道圣:「嘉宁二十四年春,你辩经输给我了。」

张拙挑挑眉毛: 「你已经遭陛下贬斥两次,东林党人也容不得你这离经叛道之徒,跟著你能做什么?」

王道圣:「嘉宁二十五年秋,你辩经又输给我了。」

张拙顿时恼怒,骑在马上隔空去捶王道圣,然而王道圣身披重甲,一点拳脚不疼不痒。

王道圣淡然鄙夷道:「朝廷命官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张拙怒道:「狗贼,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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