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珂在天玑谷内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而远在洛州城的檀秋思却正春风得意。
吴王宗政弘被逼回了登州封地,还留在京中的各个肱骨大臣也皆已被她夫君宗政启牢牢握在掌心,低头效命。
韩王代政临朝,接掌大权之势已成定局,那些个还有异议的老臣也尽数被杀怕了,无人再敢忤逆他。
国母之位,她唾手可得。
“荆州那边可有进展?”
女子的声音依旧仙气袅袅,如箜篌弹奏,泠泠作响,可那张小巧的檀口中吐出的话却冷得让人彻骨发寒。
“杀了几千个贱民都找不到他们,这是又躲去哪了?还是……那个小贱蹄子骗了我?”
跪在下首的黑衣人眉目冷沉,浑身上下皆散发着杀戮的气息,他俯首跪地,满脸的忠心。
“禀王妃,凤凰山上下四千余人无一活口,属下翻遍了整座山头,也并未寻见那二人曾在此生活过的痕迹。”
“这么说,是那个贱人骗了我?”
檀秋思垂眸看着自己刚染的凤仙花色指甲,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展开,划出一抹妖冶的红意:“切下那贱人爹娘的手指头,送去朗州。”
“待她看见了,便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果然是下贱之人,半点用没有,还敢耍她。
那她便要让她知道知道,不听话,会是什么下场。
真是可惜了,她才刚查到那二人在朗州的踪迹,便被他们给跑了!
如若不然,区区一座朗州城,她只需轻轻一弹指,便可将他们给抓回来。
“是。”
黑衣人顿了顿,眉宇中露出了片刻纠结,还是补充了一句:“王妃,属下在凤凰山时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只是……也不知是否是属下多心……”
“说。”
“属下与那些山匪交手之时,只觉得那些人看似山匪,实则更像是军中之人,他们的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为了杀他们,我们也损了不少弟兄。”
黑衣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双手递了上去:“这是属下在探查时搜到的一枚印信,还请王妃过目。”
檀秋思原本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却在看清上面的字时,顿时眉梢一扬,迅速站起身,大喜道:“是黑云骑?”
是顾砚手下那支所向披靡的黑云骑!是前世将北戎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的神兵黑云骑!
她也曾派人寻过这些叛逃之人,只可惜,对方也如他们的主子一般,太会隐藏行踪,是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竟一无所获。
“快,你再去荆州与朗州探查,他们定在那里!若是抓不了活口,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黑衣人低头领命。
“还有,若是联系上那个小丫鬟,我要她立刻带人去清剿他们的落脚点,哈哈哈哈哈!我要让江宁珂尝一尝,被信任之人背叛是何滋味!”
檀秋思抬步走向窗边,静静遥望着院中的花木,待看见树荫下交缠在一起的两朵牡丹时,她的手指猛然攥紧,眼尾露出了一抹阴鸷的恨意。
根据那小丫鬟的信上所说,那二人日夜黏在一处,分明是已然成其好事。
可恶!可恶!
明明是她先瞧上的男子,凭什么两辈子都被她抢走!
凭什么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一切,她江宁珂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拥有!
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
她明明亲口夸赞过她举世无双,明明亲口允诺过她,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永远都会让着她的!
可她却夺走了她最后的希望!
上辈子,她为了保住家族荣光,不得已放弃了与顾砚定亲的机会,转而选择了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吴王。
本以为能得偿所愿,坐上后位,却不想那宗政宏就是个疯子!
他竟是个喜欢男子的断袖!
那个畜生,人前对她宠溺万分,人后却对她百般折辱,叫她像一条狗一般朝着他摇尾乞怜。
还有元贵妃,仗着皇帝的那点宠爱便对她颐指气使,只管怨怼她不懂得笼络夫君的心,却不去教导教导她那个禽兽不如的儿子!
可这些人,她都已经一一报复回来了。最可恨的,却是口口声声同她是闺中密友的江宁珂。
在她被宗政弘折磨得不人不鬼时,她想到了顾砚。
她曾经爱慕过的男子。
她想求顾砚看在她曾经差点同他订亲的份上,救她一把,哪怕只让她去他府中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
可她看到了什么,那个时常赞她为“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的好友,正同她爱慕的男子在一棵梨树下拥吻。
她看到了男子那双凤眸中的缱绻深情,看到了女子颊边娇羞不胜的梨涡,却看不到自己面上的苍白,与万念俱灰。
细碎的梨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在为他们助兴,为他们舞动庆祝,可落在她眼里,那分明是对她无情的嘲讽。
江宁珂,她折断了她唯一的光,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在她受尽屈辱时,江宁珂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袭爵成了定北王妃,百般荣宠;而檀秋思,却只能屈辱地活着,苟延残喘。
京城双姝,至此恩断义绝。
凤仙花的颜色逐渐染上掌心,檀秋思却似毫无感觉一般,手指越掐越紧,直到掌心流出点点血迹,她才恍然回神。
上辈子,江宁珂曾高高在上地对她伸出援手,口中说着“无事,就当被狗咬了”,可那双杏眸中闪动着的,分明是赤裸裸的怜悯与同情。
她狠狠拒绝了。
便是被折磨致死,她也不能接受自己在她眼中如此悲凉。
这辈子,她先下手为强,没了定北王府,没了南阳侯府,他们互相连累,彼此间有了灭门的牵绊,她倒要看看,这二人还能不能像上辈子那般,帝后恩爱!
她檀秋思已然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友情。
正如上辈子的江宁珂曾对她说的:“女子立足于世间,最重要的,唯有拥有让自己不败于人的事业。”
她要权力,她要拼尽全力,让自己站上权力的巅峰!
至于那对男女,不杀都难以泄她心头之恨!
院外突然匆匆来了一个信使,手中捧着一张小小的字条,恭恭敬敬地朝檀秋思献了上来:“王妃,荆州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