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气呼呼地坐在床上,程延搂她的肩膀还被她扒拉下去。
“好了,气大伤身不是你经常说的吗?别气了,咱商量商量怎么办呗?”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现在不能动了,疼了一辈子的大儿子不管了,现在知道还有个闺女了?他同意把闺女卖到火坑里的时候咋没想起来自己是亲爹呢?”
程延捋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再说了,那是给大丫要钱吗?那是给你要钱!她一个没成年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钱?满天下没有放着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不去依靠反而来投奔没长成女儿的道理!他不是威胁我们要来吗?让他来,我给他开门儿我是小狗,冻死他个混蛋玩意儿!”
苏板鞋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把鞋子一踢,歪在床上不说话了。
程延就知道她会这个反应,才没让她当着程欢的面发火,虽然现在隔着一层薄薄的门她也能听见,但好歹有个缓冲。
十来分钟过去了,程延也没说话,只坐在床沿上等着苏半夏自己消气。
“好了吗媳妇儿?还生气呢?为那老骨头棒子不值当的啊!来来来,看看你男人,今天我还没好好看看你呢。”
程延拉着苏半夏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苏半夏的脸还气得鼓着。
“说认真的,怎么办?”
苏半夏白了他一眼,“怎么办,你们家的事儿,我不管。”
“别呀——”程延拿头拱苏半夏颈窝,毛刺刺的头发惹得苏半夏的颈子痒痒的。
“你是咱们家一家之主呢,什么事儿不得你操心啊,快给你男人出个主意。”
苏半夏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好歹是程欢的亲爹,哪怕跟他们没有情分,但跟程欢还是有着斩不断的血缘。
现在程欢是生气的厉害,恨不得她爹死了干净,但要人真死了,活着的人不淡化他不好的地方,而逐渐想起他好的地方。
他们两口子要是撒手不管,程欢怪不怪他们是小事,但将来自己愧疚心发作再想出来些别的道道儿去补偿,活着一辈子愧疚,那就得不偿失了。
“给钱吧。”
程延挑眉,苏半夏斜他一眼,“干什么?这个眼神儿看我。”
程延笑,“我以为你打死了不给钱呢。”
苏半夏靠在他肩膀上,“再怎么样,我们得为大丫考虑吧,当闺女的,就当还他生养之恩了。”
程延掰过苏半夏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媳妇儿,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一回!”
苏半夏这段时间被他亲多了,已经没有当初的羞赧,面不改色擦擦嘴上的口水,“拉倒吧,你早就想好了,就是我不同意给钱,你也会给的,跟我这儿装什么!”
程延却是不同意她的说法,固定住不让她下床,“你说得不对,你要是不同意我会好好跟你讲道理说服你,我绝不会背着你做的。”
“哦,那我还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继续说啊,再说了我媳妇儿善解人意,对小姑子比对我这个丈夫都好,怎么可能不同意?”
苏半夏捏住程延的脸颊肉,手上使了点儿劲儿,“你真狡猾!我不同意就是不善解人意了是吧?”
程延假装被拧疼了,“哎呀”之声不绝于耳。
苏半夏懒得跟他玩闹,拽开程延揽在她腰间的手,下床出门。
程欢还是趴在餐桌上写作业,但客厅里的气氛跟刚才已经截然不同了,很显然她听见了。
晁解放不在客厅里,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太方便听这种事情,回了苏晨的屋子。
苏半夏坐在餐桌边上,旁边的程欢还在写着字,但力气之大,铅笔把本子纸都划破了。
苏半夏从她的手里把笔拿出来,“不写就不写,糟践东西干什么。”
程欢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洇湿了作业纸的下半部分,鼻子艰难地呼吸着。
“行了,别吭叽了,这事儿就交给我跟你哥办了成不?”
程欢慢慢抬起头,脸花得跟猫似的,“是……是要给他钱吗?”
苏半夏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你不想跟他们接触,那就不接触,就是几块钱的事儿嘛,怎么说也养了你十来年,虽然没好好养吧,但在外人眼里你既然全须全尾长大了,那这个生养之恩就得认。”
程欢本来就觉得欠她哥和她嫂子的,现在更是……还不清了。
“你别多想,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我也不会让他漫天要价狮子大张口,你嫂子又不是傻子对不对?”
程欢吸吸鼻子,“嗯”了一声。
“别写了,洗洗脸,去睡觉去吧,睡一觉,明天就把这事儿忘了。”苏半夏拉着程欢站起来,又推着她往洗手间去。
搞定了程欢,转脸就看见苏晨目光灼灼地看她。
“你看我干啥?”
苏晨想了想没说话,“我也去睡了。”
没一会儿客厅里只剩下苏半夏和程延两个人。
“你还哥呢,也不说两句。”苏半夏不满地看程延。
“我媳妇儿厉害啊,一个人就把事儿搞定了,况且你们都是女的,说起话来比我们男人好交流。”
苏半夏也没跟他争论,走到电话机旁,给老家打电话。
经过省外转,线路转,这种那种转,总算打到了李建国家里。
接电话的是巧双。
“喂,谁呀?”声音清甜有力,跟苏半夏记忆里愁容满面命不久矣的巧双简直不是一个声音。
“巧双吧?我是你石头哥的媳妇儿。”
“夏夏呀?找我爸妈吧,等会儿啊。”
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儿就传来了李建国的声音。
“喂——”
“建国哥,是我。”
李建国叹了口气,“石头哥把事情告诉你了?你们商量出一个法子了吗?”
“我妈那边怎么样?她没动了回去伺候程三平的心吧?”苏半夏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个倒没有,你们走了之后程瑞和他媳妇儿叫什么琴的倒是来了好几次,不过三姨就没给他们开过门儿,我也碰见过几次,撵了几回,后来就不来了。”
“这次呢?”
“这次,倒是闹了不少的动静儿,那个程瑞几乎是天天在你家门口堵着,三姨有时候还去给人送缝补好的衣裳,有一次差点儿被他们给拽走,幸亏你那个朋友,就是顾天泽听见了,给救下来了。”
看来老家的情况还是很麻烦。
苏半夏考量了一下,“这样,建国哥,我们明天给你寄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麻烦你跟大姨一起大张旗鼓地送到盘洼村去,一定要大张旗鼓,让她们全村人都知道程三平家先前没成年的闺女孝敬她爹的,为了这钱她吃了大苦,现在干不了重活儿,再要孝敬可能就得卖血去了。”
李建国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吗?”
农村的闺女孝敬娘家是天经地义的,哪怕父母对女儿不好,女儿还是要孝敬父母,要不就是不孝。也有人反抗过,可越在小地方,越是受这些束缚,唾沫星子淹死人,有人不怕,但有的是人怕。
“再说了,他们拿到了甜头,以后会再来闹的。”这也是李建国最担心的地方,要到了一次钱,以后就会不断地要。
苏半夏也考虑到了,“所以要大张旗鼓地去,以后他们再上门要钱,你就去镇上派出所报案说他们勒索,先前我们已经给了二十块钱,任谁去说我们也有理。”
李建国考虑了一下也觉得可行,便答应了下来。
“这样就是辛苦建国哥你了。”
李建国“嗐”了一声,“都是一家人,你说这种见外的话呢。”
又交待了几句后,苏半夏挂掉了电话。
“这样可以吗?”苏半夏仰头问程延。
程延挑了一下苏半夏的下巴,“我就知道我娶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媳妇儿!”
苏半夏舔舔嘴唇,“就是辛苦建国哥了,我周日休息去市里商场去买点儿东西,回头给建国哥家寄过去,权当我们的谢意了,对了,再给建国哥的孩子买个小孩儿戴的镯子吧,给大人买两件儿也不如给孩子买一件儿他们来得开心。况且,你小时候大姨家没少帮衬你,买点儿也应该的,那还有姑姑家,也该买点儿东西的,我们都没怎么给姑姑打电话呢。”
苏半夏越说觉得要回报的人越多,最后等她数完了人,程延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我真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