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面对突然出现的秦汉,李铁根态度自然不会友好。
秦汉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曾经的自己就是为了保护秦夏跟这五人打过一架,然而自己根本没有一打五的实力,最终落得一个惨败。
自己无能的冲动,也成了最终导致秦夏悲剧的一个间接因素。
所以此时的秦汉无论多么愤怒,都不会去选择一个莽撞的办法。
秦汉抬眼冷冷的看着李铁根,“你问问刘建同,还记不记得在南方欠下的债。”
此话一出,李铁根的表情迅速出现变化。
刘建同是一名商人,也是李铁根的老大,更是害死秦夏的直接凶手。
秦汉的舅舅之前就在长暙音乐曲艺厅上班,秦夏一方面为了找舅舅,另一方面为了等父母的信,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来一趟。
刘建同常来长暙音乐曲艺厅,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秦夏,并对秦夏起了一些歪心思。
当初秦夏遇害后,因为证据不足,刘建同并没有第一时间伏法,所以秦汉跟刘建同斗了很久,对于刘建同的一切,秦汉了如指掌。
就比如他曾经在南方背着血债的事情,这个事情在长暙只有刘建同跟他最信任的李铁根知道,现在多了一个来自未来的秦汉知道。
李铁根看了一眼自己的四个手下,上前一步凑到秦汉耳边小声道,“你是什么人?”
“娟姐让我来的。”秦汉同样在李铁根耳边说道,“刘建同欠的,得还!”
当秦汉再说出娟姐这个称呼,李铁根彻底慌乱起来,“你想要什么?”
“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们,你跟刘建同做好准备就行。”秦汉说着一把将李铁根推开,“还有,这个女人是我先看上的。”
李铁根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秦夏的事情了,突然出现一个知道刘建同秘密的人,他只想赶紧回去通知刘建同。
“你叫什么名字?”李铁根连忙问道。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秦汉保持着冰冷的眼神,“告诉刘建同,这是他清账的机会,我相信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秦汉直接转过身抓着秦夏的手就走了。
李铁根站在原地缓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两人都已经骑上了自行车。
“刚才那个几个人你认识?”回家路上,秦夏疑惑的看着秦汉。
秦夏认得刘建同,但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什么李铁根。
“算是吧。”
秦汉没有多说,因为说不清楚,秦夏现在没事就好。
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十里堡村一茅草屋外。
82年的东北农村,基本都是茅草屋,村民会去山上割羊草,然后用铡刀切齐,一层层整齐地铺在房顶,这种草不易腐蚀也不会漏雨,非常好用。
房子的内墙则是用石头垒的,外墙用黄泥和草混在一起抹成,窗户是木制的,没有玻璃,就是用塑料布来挡风遮雨。
这茅草屋原本是秦汉舅舅的,据邻居说,舅舅一家是前不久才突然消失的,三人找不到舅舅一家,就暂时先在这边住下了。
包括两人骑的自行车也是舅舅留下的。
两人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烟味。
只见炕上坐着一名年长的老奶奶,手里抓着又细又长的旱烟杆。
此时的东北,老娘们坐在炕上抽烟干是非常常见的一个画面。
在老人的身边,是一个眼神灵动的小女孩,那便是刚九岁的秦淑。
“何奶奶。”秦夏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现在不比后世,村里来了三个陌生人,当天晚上大队的人就跑过来盘问了,所以三人寻亲未果的事情很快便在村里传开。
这位奶奶名叫何秀兰,本村人,早年丧夫,生了两个儿子,可这两个儿子前两年去了南方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何秀兰喜欢三人,时不时会过来转转,尤其对秦淑有着特别的喜爱。
因此有时候秦夏秦汉出门,就会干脆拜托何秀兰帮忙照看一下秦淑。
“回来啦。”何秀兰看到秦夏跟秦汉面露喜爱,“赶紧过来暖暖身子。”
秦汉跟秦夏同时摘下手套搓了搓手,并快步走过去往炕上一坐。
“饿了吧?我给你们做了菜。”
“谢谢奶奶,我们自己可以做的。”秦夏连忙道谢。
“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给你们端过来。”
“我来吧。”刚坐下的秦夏站马上又起身,跟着何秀兰一起去端菜。
目送两人出门后,秦汉转过头看着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秦淑,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往秦淑身边挪了挪,秦汉直接上手冲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说,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秦淑被拍的有点懵,但还是奶声奶气道,“哥哥最好!”
“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哥哥!”
“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听哥哥的话?”
“嗯嗯!”
秦汉微微一笑,冲着秦淑的后脑勺又是一下,“你不是挺能耐嘛,这会儿不嘚瑟了?”
懵逼的秦淑似乎是感知到了秦汉的不善,她盯着秦汉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啊”
“怎么回事啊?”端着菜的秦夏正好走了进来,“怎么突然就哭了?”
秦汉摆了摆手道,“你别管,都是惯的,多打几次就好了。”
秦夏把菜放到桌上,走到炕前直接冲着秦汉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欺负妹妹了?”
“我没有啊。”
话音刚落后脑勺又是一下,“不说实话是吧!”
秦汉撇了撇嘴,低着头不敢吭声,结果秦夏继续给了他一下,“你不是挺能耐么?继续嘚瑟啊!”
秦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都什么事啊!
...
桌上摆着炒白菜,腌萝卜,馒头,何秀兰自己做的东北大酱以及三碗稀饭。
秦汉原以为会吃出时代的味道,还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痛哭流涕,但现实就是,真的不太好吃...
稀饭是真的稀,都看不到几粒米。
饭后,秦汉跟秦夏一起把何秀兰送回家。
“我们接下去怎么过,真的就这样留在长暙么?”再次回家坐到炕上,秦汉开口问秦夏的想法。
秦夏看了一眼趴在炕上的秦淑,“我们现在回去只会给妈添乱。
我先看看有没有机会在这边工作,你上学的事,我回头也先问问有没有办法在这边解决。”
秦汉今年18岁,高三,是1982年的高考生。
秦汉把腿盘起来,“如果我们能带着钱回去,那就不是添乱了。”
秦夏听得懂秦汉的意思,但只有一脸的无奈,“五万多的债务,你以为闹着玩的呢?”
“如果出去打工,自然看不到希望,我们得换个法子赚钱。”
“不打工还能怎么办,你想让我去做生意么?”秦夏同样把腿盘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么?”
秦汉下意识直起腰板,“我说了,这个家现在我来抗,我打算出去赚钱。”
秦夏忍不住发笑,“你不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好,你是个读书的料,以后说不定真能成个大专家。”
看着秦夏一脸不信的样子,秦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打算靠吹牛逼赚钱。”
秦夏一顿,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秦汉,“展开说说。”
姐弟间的信任,发生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秦汉轻咳两声后小声说道,“君子兰涨价的事情,听说了么?”
“你要是想做这个买卖就放弃吧。”秦夏一脸失望,“我知道,君子兰在长暙涨了两年,何奶奶前几天还跟我闲聊过这个事情。
可最近地方已经出现一些不友好的声音了,再加上现在的大环境,这里可是被称为计划经济典范之都的长暙,君子兰交易不被取缔就不错了。”
秦汉摇了摇头,“我给你举个例子,学校里有好好学习的学生,也会有爱玩的学生,有一天,学校突然宣布说,学校要进行教学改革了。
学生每天下午可以选择学习,也可以选择出去玩,爱玩的学生当天下午就跑出去玩了,那些平日里好好学习的学生则还是选择继续学习。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觉得那些好好学习的学生会不会也会忍不住在某个下午出去玩一玩?”
秦夏白了秦汉一眼,“说话痛快点。”
秦汉耸耸肩道,“他们一定会出去玩的,因为玩是孩子的天性。
而人有很多共同的天性,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贪婪。
长暙这两年有一批人靠着君子兰实现了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财富增幅,并凭借这些财富过上了比以前好太多的生活。
你觉得他们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是落袋为安,是满足么?
有些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来的,因为他们内心的欲望已经被激发了,能控制住内心贪婪的人终究是凤毛麟角的。
而且长暙君子兰经历了过去两年的发展,干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建立起了一个自由,且基本具备规则制度和公信力的君子兰交易市场,并且已经吸引了足够体量的逐利者。
所以地方态度摇摆其实反而是一个机会,这是给了一个缓冲的机会,现在就是赌方向的问题,赌对了,后面会有更大的爆发,赌错了,那就跟着君子兰一起落败。”
“所以你也想去赌?”这是秦夏的理解。
秦汉立马摇头,“不,不是我去赌,是会有一批贪婪的人一定会去赌。
而我要做的,是去利用这批人想赚钱的心态去赚钱。”
“利用别人想要赚钱的心态去赚钱?”秦夏显然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
秦汉耐心解释道,“任何一个投机市场都是存在风险的,成为市场的参与者,就是在与风险同行,所以在资本活动中,风险最低且收益最稳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押注人性的贪婪。
因为贪婪,是投机的温床。”
秦夏认真的咀嚼着秦汉说的这些话,许久后才开口,“说人话!”
秦汉叹息一声,“我当初就说让你多读点书,你非要去种地。”
“啪!”
秦夏一巴掌甩在秦汉的后脑勺上,在绝对的血脉压制之下,任何的装逼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打算做的,就是把温床具象化,这种具象化的方式很多,比较常见的就是创建平台,但我目前干不了这个,我准备从别的角度出发。”秦汉说着,注意到秦夏懵逼的表情的里已经带着一丝怀疑,便主动加了一句,“高中会提到一些这种东西。”
秦汉主动解释,秦夏的怀疑表露的反而直白了一些,“高中教这种东西?”
“不然高中生为什么这么值钱?”
秦夏慢慢皱起眉头,这年头高中生是挺值钱的,“那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秦汉挠了挠头,“换个通俗的说法来说,我准备去空手套白狼。
有交易就有买卖双方,就有信息不对称,那这中间就有我们操作的空间,这个道理你肯定懂吧。”
秦夏的眉间舒展了一些,“嗯,然后呢?你打算去哪里套白狼?”
就在这时,秦淑突然爬到秦汉身边,秦汉一把将其抱到怀里,撸了撸她的脑袋,“前两天我打听到一个事情,有个叫郭凤仪的,在长暙君子兰界是个人物。
她准备在春节期间搞一个抢救国宝大熊猫君子兰义展,这家伙就是想给君子兰制造一个转机,而我正好有她需要的东西。
我打算去会会她,先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秦夏突然有些狐疑的看着秦汉,“以你的性子,这事完全可以背着我去干,今天怎么这么老实跟我说?”
“后面盘子铺大了我担心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我想两个人一起干。”
秦夏盯着秦汉的眼睛,“说实话。”
秦汉不自觉的看向别处,“我没什么社会经验,怕玩脱了,这不得找你帮忙么。”
“说实话!”
看着秦夏开始有点生气的样子,秦汉慢慢垂下眼帘,“因为我不想你出去打工。”
说完,秦汉直接从炕上下来,默默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