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园,走过一条长长的长廊,小小的杂物间里,有一张窄窄的小床。
小床上,躺着个身形削瘦的女人。
颜令惜疑惑道:“她是......”
那女人闻声转过头来,削瘦的脸和凹陷的眼眶看上去跟鬼似的。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只是咧嘴笑了笑。
颜令惜大吃一惊,冲进门去,“姚琪,你怎么在这?”
若非她们实在太过熟悉,都认不出来。
姚琪的手跟鸡爪子似的,紧紧抓着颜令惜的手不放。
“她怎么了?”
颜令惜转向保洁阿姨,满脸疑惑。
保洁阿姨捋了捋姚琪的头发,“她生了病,治不了了。”
“姚琪。”
颜令惜反握住她的手。
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就是她昔日的助手。
“她本来是有救的,可惜她不愿意治疗......”
从保洁阿姨的口中,颜令惜知道了关于姚琪的全部事情。
她离职以后,一直放不下仇恨,发了疯似的寻找沈以寞和颜欣违法的证据。
甚至还几次去了被烧成断壁残垣的老房子。
却都一无所获。
那阵子,伤心加上不甘,她什么也吃不下。
直到某天照镜子,发现自己瘦得厉害,她才去医院检查。
谁知已是喉癌晚期。
姚琪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仇还没报,她怎么能倒下呢?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苦思冥想了两天,找了在沈青和身边做事的远房姑姑王芳,恳求她把自己介绍过来做事。
于是,她先于沈以寞进了这座别墅。
沈以寞住过来后,她主动凑上去,勾引他。
如果说颜欣像十八九岁的颜令惜,那么姚琪便像三十过后的颜令惜。
英姿飒爽,果决独断。
即便落魄了,她的脊梁也没弯过,并且总有办法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于是,沈以寞将她当作了颜令惜的替身......
【我曾经很多次想杀了她,却又觉得便宜了他。】
【他所经手的交易,我都留了底。】
【我终于,为您报仇了。】
姚琪无法说话,用平板写出了她想说的话。
“别说了,咱们去医院治疗。”
颜令惜泪流满面。
原来,姚琪说要为她报仇,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不,我该死。】
【我,我也背叛了你。】
姚琪继续写。
她已经不干净了。
不配再让她关心和爱护。
颜令惜哭肿了眼睛,“不,你是个好姑娘。”
“只是,你为什么不肯听话啊!”
“我说过,让你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啊。”
甚至,她还劝说她接受但定。
只不过,是通过曾枝枝的说出来的。
那时的姚琪,应该还不知道曾枝枝是她吧。
姚琪拼命摇头。
【不,我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我想去找她。】
保洁阿姨拉着颜令惜出去。
“太太,还是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姚琪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她为了报恩,耽搁了病情,如今就算想去治也已经晚了。”
“她这一生也算做成了自己想做的,让她清清净净的走吧。”
颜令惜哭得不能自已。
姚琪又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拿着平板给她看。
【死的时候很丑,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快走吧,谢谢。】
颜令惜又冲了回去。
“琪琪,咱们去医院治疗好不好?”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们总归能治好的。”
“就算你心里的那个人不在了,可他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啊。”
她从来不知道,姚琪一直不谈恋爱的原因,竟然是心里有人了。
怪不得她不肯接受但定。
只是,这年头,为爱赴死,为友情献祭生命做法的人,还有吗?
姚琪为什么那么傻?
姚琪微微惊讶。
看着她的眼神也略略复杂。
她贪恋地盯着她,而后哂然一笑,又摇摇头。
【没用的,医生说过,就这几天的事了。】
【下辈子再见。】
保洁阿姨长长叹了口气,强行将颜令惜拽走。
“太太,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她已经很累了。”
颜令惜一步一回头,实在是放不下这个傻姑娘。
却又无能为力。
“你好好照顾她,我明天再来。”
“对了,她的病历你有吗?拿给我看看,我去找专家问问。”
待看到病历,颜令惜彻底呆住了。
还真是癌症晚期。
医生结论也是,病人没有求生证。
“太太,您还是别来了吧,这孩子自尊心挺强的,不想让人看到她那么丑的一面,让她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快乐地离开人世吧。”
保洁阿姨将病历收了回去。
待颜令惜走后,她回到小房间,抱起姚琪。
“你想见她最后一面也见了,如今也没有遗憾了吧。”
“我带你回家吧,以后啊,生生死死就咱们姑侄两个作伴喽。”
“说真的,我也不理解你,你说你明明有那么多钱,却宁愿全捐了也不愿留下治病,唉!”
姚琪讨好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尽管疼痛让她全身微微弓起,却还是冲她笑了笑。
她在意的那个人不在了。
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本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是令爱集团资助她一路上到大学。
待毕业,颜令惜又将她招进公司,倾心培养她。
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恩情,还没有来得及按照她的期待,长成像她一样的参天大树。
她却已经不在了。
她能做的,也只是将她的积蓄全部捐出去。
延续她的期待,走她走过的路,做她想做和一直在做的事。
这样,让她感觉,她好像还在。
总有一天,她一回头,就看到她鼓励地冲她笑......
颜令惜浑浑噩噩回家。
她回了跟曾果儿的家。
许久不曾回来,家里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颜令惜却一头栽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夕阳西沉。
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任凭无边的孤独将她全部吞没。
仿佛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
生亦何欢?
屋中处处都是曾果儿的痕迹。
她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这是她和曾枝枝的家。
而颜令惜,终究不过是个外人,一个侵者。
“姐姐。”
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