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譬如昨日死
沈蔚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太好了!意晚已经睡的够久了……我去看看她。”
“等等,沈兄先不要着急。”
秦湛将他拦住,沉声道,“有些事还是要嘱咐你,意晚虽醒过来,可却记不得人了。”
沈蔚然脸色一惊,“什么?什么叫记不得人了?”
荣世勋语气沉沉的解释,“袁真人说木僵症人醒过来会有失去记忆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她如今不记得我们所有人,甚至一想以前的事情就会头痛,所以你不要跟她多说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
沈蔚然点了点头,“放心,我会注意。”
秦湛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还没睡,去吧。”
“当当……当……”
敲门声急切又带着一丝迟疑,母亲笑吟吟的叫了一声,“进来。”
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约莫二十出头的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面容硬朗有型,目光沉稳坚毅,看到我的瞬间那双深沉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层雾气,张了张嘴轻声叫道,
“意晚,我……”
我扶着椅子站起来,好奇的打量着他,“沈大哥。”
沈蔚然脸色一停,惊讶道,“你记得我?”
“不记得呀。”
我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母亲告诉我的,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玩到大呢!”
我虽然不记得这张脸,可心头莫名感觉和他很亲切。
沈蔚然眼眶一红,哽咽道,“是……是的,沈大哥跟意晚从小就认识。”
“沈大哥请坐。”
我连忙请他进来,客气的招呼着,“你是从京城来的吗?是不是赶了很久的路?一路很辛苦吧……”
话音未落,沈蔚然已经阔步走了过来,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激动和紧张。
他双臂微微张开好像要抱我,可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又骤然停住,僵硬的张着双臂,胸口剧烈的起伏。
细微的动作中不知蕴含着怎样的激动和克制。
“蔚然……”
母亲别过头去,哽咽的说了一声,“去吧。”
沈蔚然便不再犹豫,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抱紧了怀里,“意晚……”
我没有动,静静的给他抱了一会儿才柔声说,“沈大哥别哭,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蔚然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抬手抚摸着我的脑袋道,“沈大哥……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是沈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是我不好,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意晚,以后再也不要出事了……不要让你爹爹母亲再为你担心,不要再让沈大哥担心,听话。”
沈蔚然低头望着我,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沈大哥,坐下喝杯茶吧。”
他身子微微一颤,想起还在抱着我,这才慢慢的松开双臂,“好,喝茶、喝茶……”
坐下来,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我,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母亲问了他一些京城的事情,爹爹也过来和他说话,他激动的神色变得如常,可我总感觉那双沉稳的眸子里隐藏着很多情绪。
不过沈蔚然性格深沉稳重,不似荣世勋那般清冷,也不像秦湛那样冷傲,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母亲心疼他赶路来不及吃饭,路上只吃了些干粮,便忙着要为他做些吃食。
沈蔚然摇了摇头,沉稳的笑道,“本就是半夜来的,哪里还敢劳烦静姨?我路上吃过干粮,不觉得饿,喝些热茶就好。”
母亲心疼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性子又格外内敛稳重,若是当初你……”
“说这些做什么?夫人去那些点心来,蔚然一向喜欢吃你做的点心。”
爹爹拦住母亲,顾左右而言他。
母亲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支支吾吾的说,“对对,我给意晚做了几样点心,你尝尝看。”
沈蔚然微微一怔,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遮遮掩掩,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我也不想追问,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只管过好以后的人生就好了。
聊了不到一个时辰,沈蔚然就起身告辞。
我和母亲都满脸惊讶,“怎的才来就要回去了?快马加鞭也要大半日才能赶来呢,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我真诚的挽留,“天这么黑,沈大哥你还要连夜赶回去吗?还是留一晚吧!”
“营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离不开人的。”
沈蔚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没有跟营里交代一声,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爹爹朗声道,“你们不用留他,他如今不同往日,统领亲兵一时哪里走得开的?
蔚然,路上要小心些才是。”
“是。”
沈蔚然依依不舍的看着我,“意晚,在道观好好养着,等沈大哥得空了再来看你。”
我撅嘴说,“那你可要记得来看我,和沈大哥在一起很开心。”
沈蔚然眸光闪烁的点了点头,抬手摸了下我的脑袋,声线微微颤抖,
“记得,沈大哥什么都不记得,也会记得来看意晚的。”
我这才露出一抹笑容,“路上小心些。”
母亲和爹爹将他送出道观,秦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撇嘴道,
“不是说谁都想不起来了吗?怎的沈蔚然一来就有说有笑的,那么亲近?”
我歪头看着他,“我就是觉得沈大哥很亲近呀,有什么问题?”
秦湛不乐意的撇嘴,“你怎么不觉得我亲近?”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觉得你亲近?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吗,秦表哥?”
秦湛垂了垂眸子,语气有些沮丧,“算了。”
事实上我非但不觉得秦湛有亲近感,心头反而对他有种莫名的抗拒,不想招惹他。
“沈兄这就赶着回去,静姨留他吃顿饭都不肯。”
荣世勋回来,看秦湛和我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便淡淡道,“你们在说什么?”
秦湛没好气的说,“说那个沈蔚然,简直莫名其妙!”
荣世勋哑然勾唇,“他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就为了过来看望意晚,实在是有心了。”
“只怕他太过有心!”
秦湛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声。
荣世勋没有理他,伏身揉了揉我的头,轻声说,“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开着房门,山里的夜风很凉,可他温柔的语气让我心头涌上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