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皇宫内便在动工修建宫殿,已经竣工多时,那几人也入后宫多日,当下还未正式封名分。
晋离先前立过誓言,终生不踏入朝堂,容袖几番劝阻,依旧没能令其回心转意,只得作罢。
几人的宫殿距离不远,容袖忽然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寇云阳父女二人已经落网,此事容袖还未及时与寇悠然说明,便事先去往他居住的宫殿。
这宫苑完全复刻了青竹院的风格,就是多了几间屋子,宽敞些,平日也方便他制药。
今儿个日头好,寇悠然正在院中晾晒药材。
他依旧穿着一身青色长袍,万缕墨发简单束在脑后,身姿翩然,如诗如画。
“悠然。”
后者闻声回头,停止手中的动作便上前靠近。
“你忙完了?”容袖日理万机,难得入这后宫,他也不好多去打扰。
“近来太平,无要紧事。”
寇悠然展眉一笑,化开无尽温柔,这张容颜足以令众生倾倒。
容袖忙移目,以免美色误事。
“你跟我出宫,去趟大理寺。”
寇悠然立即牵上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微笑回道:“好。”
他不问原由,完全信任容袖的所有决定。
寇云阳与丝棋勾结西炎皇,诛灭寇氏全族,罪恶滔天,实该万死,但需寇悠然亲自做个了结,也算是给他的交代。
容袖堪堪下马车便有眼尖的守卫前去禀报,唤宋玉书亲自出门迎接。
寇悠然无避讳,一路都牵着容袖,哪怕入蜀门庭院,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宋玉书一身绯色官服,端方上前行礼,刻在骨子里的那份素养,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失。
“宋少卿,你叫上两个人带悠然前去监牢中,见寇云阳父女二人。”
宋玉书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是。”
寇悠然这才知晓此番前来大理寺的目的,握着容袖的手不由一紧,眸光浮现几分厉色。
“你自己去做个了断吧,我在外面等你。”这是他的仇恨,容袖想他能自己去结束,随他发泄。
寇悠然眸色寒冷,面若冰霜,周身似弥漫着层凛冽之气,迈着阔步跟衙役走远。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万千思绪浮上心头,那监牢之中关押的二人,何尝不是他的亲人。
“陛下。”宋玉书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冷淡。
“怎么?”她还是不习惯宋玉书这样的称呼。
“臣有话想说,陛下能否移步?”
容袖未语,安静跟着他入后院。
回想她头次来大理寺,宋玉书与浓桑二人在此吵闹不休,转眼间已是两年光景。
宋玉书兀自给容袖斟茶倒水,照顾的很是周全。
“你要说什么?”容袖见他只忙不说话,倒是好奇。
宋玉书抿着薄唇,掀眼帘望了眼容袖又忙收回目光。
“陛下前几日召晋离等人入后宫之事,臣有异议?”
这事一传开,他便想找容袖明说,只是没能寻到机会开口,又不想在朝堂上提。
容袖茶杯堪堪递到唇边,闻言停顿,又将茶杯放回桌案。
“有何异议?”
宋玉书端坐于她身侧,眸光坚毅:
“臣觉此事不妥,恳请陛下将几人遣散,陛下治国有方,万民齐颂,若因贪恋男色而被诟病,实有伤皇威。”
容袖自然知道这么做会落人口舌,她终究是女子,当政做女帝已是千辛万苦,而今却堂而皇之地召男子入后宫,自会有人不满。
“没有不妥,左右不过是几句好色言语,无伤大雅,随他去便是。”
无论她会背负怎样荒淫的名头,只要不影响江山社稷,他们几个,容袖都要留下。
“无伤大雅?陛下仍一国之君,若背负好色荒淫的名声,遭人议论,何以震朝纲。”
容袖面色忽沉,直视宋玉书,腹中升起一股怒气。
“朕不过召了几个男人入宫,怎就无以震朝纲,莫非就因我是女子,充实后宫就有伤风化,损害皇威,你倒是说说,朕治国何处不让你满意?”
宋玉书见其神色有变,立刻起身双膝跪在她身前,后背挺直,似崖山松柏般坚定。
“臣对陛下的女子之身从未有过异议,陛下励精图治,更胜男子,可贪恋男色,终对名声有损,民间传言不堪入耳,陛下万世千秋,不该沾染污点。”
容袖恼怒,蓦然站立起身:“历代君王,需充实后宫,封三宫六院,为何到了朕这里,就是损坏名声,沾染污点了。”
楚川在位时,后宫空虚被紧追不放,而今她收纳几人,也是被议论言语。
宋玉书顿感焦虑:“这怎能作比较,陛下有所不同......”
容袖盯着他半晌,再没听到后言:
“何处不同?峰回路转,无非又回到女子之身的处境上,男子坐镇江山充实后宫是锦上添花,女子君临天下,亦是九五至尊,为何充实后宫就是沾染污点。”
她也不是人人都收的,他们几个,纵然用天下男人相换她亦是不愿。
在外人看来她是沉迷男色,只有她清楚,那几人于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容袖提高了嗓音。
“君王充实后宫是为延绵皇嗣,陛下只需立一皇夫即可,无须三宫六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些话,他说得出口,便也承受得起,不在乎后果。
“宋玉书,何时轮得到你来做朕的主。”
容袖怒意上头,顺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杯便砸了下去。
那白瓷茶杯不偏不倚,正正砸在宋玉书的额头上,杯中茶水亦是洒了他满面。
容袖惊愕,宋玉书额头已被砸出血迹,顺流下眉眼。
“我......”她一时恼怒,没想对他动手。
宋玉书抬眼望身前的女帝,这股气势,比起当初的楚川毫不落下风,她现在是君主,真正的九五至尊。
容袖见他额头鲜血直流,心下收紧,从阔袖内取出一方丝帕,蹲下身去帮他止血。
“你也不知道避一下。”但凡他方才缩一下脑袋,都不至于伤到。
眼前的白色丝帕晃动,拐角处那一个娟秀的袖字映入眼帘,他认得,这是他之前偷藏的那方丝帕,容袖竟还留着,还随身带着。
宋玉书愕然,蓦然握住她的手,连同那方染了血迹的丝帕一起握在自己手心。
容袖对他突然的举动感到迷茫:“我在给你止血,你额头有伤。”
不待他回话,便见门口有人影晃动。
一袭青衣的寇悠然进屋,见二人矮身在地上举止亲密,神色难言,立即转身离开。
“悠然。”
寇悠然闻声顿步,背身立在门口。
容袖欲起身上前,宋玉书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将她拽回。
容袖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不知该向着谁。
寇悠然微微偏头,淡声开口:“我回宫等你。”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才刚亲手了结了伯父与堂妹的性命,他没能收拾情绪,晚些再面对容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