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容公主带着太子来到一座偏僻一些的凉亭,姐弟二人坐下后,霜容公主才能仔细看看弟弟。
她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之人了,这位弟弟的身材是那么的高大,长相是那么的俊美,像极了年轻的父亲。虽然霜容公主没见过少年时期的父亲,不过在她看来,应该就是弟弟这个样子。
霜容公主爱怜地抚摸着弟弟的头发,看着他已经脱去稚气的脸孔,想着还挂满鼻涕就往自己怀里撞着大哭的弟弟,仿佛还是昨天一般,禁不住也跟着潸然泪下。
此时的太子早就止住了悲伤的情感,看姐姐这样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拿出手帕递给姐姐道:“皇姐,我可是和皇帝特意告假才能来看看姐姐的,你可别一直哭呀。”
霜容公主道:“姐姐知道,还不是你刚才招我的。”霜容公主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忍着不哭,道:“姐姐这是高兴,看你长大了,都比姐姐高了。想着那年刚到封地的时候,你就比我的腿长那么一点罢了。”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早就长大了。现在能保护姐姐了。”
霜容公主道:“好好好,你长大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又扑在我怀里不停地哭呢。”霜容公主想到刚才太子那个样子,又忍不住破涕而笑。
太子故意把脸转过去,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说:“是谁啊,谁啊?谁啊?”
霜容公主被他的样子逗笑,乐了好一会都停不下来了。
多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停在最美好的这一刻。
太子忽然正经起来,问道:“姐姐在行宫过的可好?我不能常来看你,所以也不知道你怎么样,心里焦躁的不行。”
霜容公主看着弟弟这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觉得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是有必要好好回答他说得话了。
霜容公主道:“皇祖母待我是很好的,什么都不缺,日子过得自然是舒心。”
太子撅起嘴来,说:“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是在乱说。这行宫清清冷冷的,外面的人都说里面的女子除了吃穿用度不缺以外,也和那寺庙里的姑子没什么区别。那清雨都能给陛下做了皇贵妃,姐姐何苦还在这个地方?”
霜容公主道:“什么‘陛下’?以后要叫‘父皇’的。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
太子不服气道:“那又如何,反正现在只有你我在这,叫什么还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
霜容公主在宫里的时间比太子长,对于这宫里的事情她是时时刻刻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她道:“就算是在我面前,或是自己一个人,都是要叫‘父皇’的。若是不从心里认可了,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叫错,那可是要招来杀头之祸的。”
太子好不容易见了自家姐姐一面,还要招了一顿好骂,心中自然不快。他使起性子,和小孩子一样说:“我有父亲。”
霜容公主道:“胡说!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既然已经是太子,就是承继了当今圣上的恩典了,哪里还能说除了当今圣上还有别的父亲呢?”
太子道:“姐姐,你不是也不喜欢叫‘父皇’吗?”
霜容公主叹了口气说:“好在我不长在宫里。不长见到那些人啊。姐姐只是担心你。这宫里不比封地。人人的心都不是人心,而是无比锋利的尖刀和毒药,姐姐是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太子道:“我知道,我以后不会让你再担心了。”
有了太子的这个保证,霜容公主觉得安慰了许多。
姐弟二人无言,静静地坐着,看着对方,这就是最美好的时光了。
风轻轻的吹,垂落几片花瓣,带了几点花香。
霜容公主从未觉得这院子里还能有这么美的景色。
太子皱了皱眉头,下了很大决心说:“姐,我找个由头把你接回宫里吧。或者,若是你不愿意,回到公主府也行。”
霜容公主疑惑地看着太子道:“为何?”
太子这次知道小心谨慎,他特意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敢言语,道:“皇祖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可姐姐一直在她身边,她却没有为姐姐找驸马的意思。我怕姐姐的青春都耽搁了。若是离开着,大家自然能想到你。”
霜容公主并未动怒,而说:“陪着皇祖母是我自愿的。皇祖母再活十年,我就陪着十年。若是皇祖母有一日驾崩,我也就吃斋念佛,了此残生。”
“何必如此?”
霜容公主道:“如今你是太子,与你最亲近的人便是我。我若是放出声音,说是要去找驸马,必将有多人趋之若鹜。到时候为了一场皇家的婚事,不知道又要牵连多少人。何苦来哉?”
不容霜容公主继续说,太子便清楚了。
皇室的婚姻从来都不会以真心相爱为基础,而是为互相利用提高地位来作为第一准则。从前他们的姑姑乐天公主就是如此,如今,自己的姐姐霜容公主更是如此。
身为尊贵的嫡公主,她的婚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霜容公主也好,太子也罢,都是有着在皇家里最不适合存在的一刻纯洁的心。他们都向往着一份单纯的美好。可皇室是不准许他们有这样的期许的。
霜容公主不想让自己的婚姻让人利用,她还是做着那样愿得一心人的美梦。故此,她不如就把自己放在这行宫中躲避了众人的视线也好。
太子是为姐姐着想的,他想着既然是女子,就该早些找个归宿才是。那样才是作为女子该拥有的幸福。可他也不愿意勉强姐姐。若不是为了听听姐姐的意思,他大可以早就向皇帝提议,给霜容公主找驸马的事情了。
太子并非女子,他不能理解女子的青春逝去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当他看到宫里那些宫女都由洋溢着花朵般面孔的少女变成一脸哀怨的婆子的时候,他似乎是有些感触到的。
他不希望姐姐变成那样的婆子。
不,姐姐不该如此,姐姐怎么能与那些婆子一样!
正在太子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怯生生地说:“给太子请安,给霜容公主请安。公主,太上皇陛下已经歇好午觉了,请您过去呢。”
霜容公主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弟弟,对那小宫女说:“走吧,本公主这就过去。”
太子看着霜容公主离开,并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只是他希望着自己的姐姐能好过一点。总是要比现在要好吧。
“容儿来了?”
歇过午觉的太上皇显得精神焕发,她的表现有点不像霜容公主想象的样子。
霜容公主以为沈平老将军去世的突然,皇祖母该是好好伤心一场的,可是她并没有。
也许真的如清雨曾经所说一般,皇祖母的眼泪都是在心里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