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道阻且长(五)

张彬见那腰牌落地,自觉是自己太莽撞没能好好接住腰牌,赶紧俯身下去拾起。豫离见状竟然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半步。张彬也发现了这细小的变化,拾起腰牌后心有愧疚道:“是在下莽撞,唐突了姐姐了。这腰牌我已见过,多些姐姐提点,以后会小心行事的。”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好生把那腰牌擦拭干净后。又将那腰牌隔着手帕放在掌心,这才向豫离的方向送了过去。

豫离自幼和一群混小子一起练功夫,后来做刺客也好,在江湖上走也罢,从来没人把她当过女子。可就算入了宫,多少有些女子的打扮后,周围的都是些去势的宫人也算不得男子。哪怕是在朝堂上见了那些朝臣,她也没有作为一个女子的自觉。被人这样认认真真当着女子对待,还这么表现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第一次。

豫离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按照她的性子,她一定会觉得这书生就是矫情,递个东西还要隔着个帕子。可是有人这样郑重其事的对她,她觉得好像听不一般的。

她有些傻傻地问了一句:“这是何意?”

那张彬道:“只是怕唐突了……姑娘。”

豫离拿过腰牌,似乎很是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刚才我递给你腰牌的时候你没接,现在又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嫌弃这宫中的女子,所以才不愿与之触碰呢。”

张彬怕豫离有所误会,连忙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并非不愿触碰……”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歧义,忙改口道:“只是姑娘家的名节重要。”

豫离从未想过自己是个姑娘,更没想过自己还有什么名节,仿佛今日被人提醒了以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怪不得这些日子太后娘娘总是想着给自己找些良人呢。看来眼前这人或许是和太后有一样的心思,既然如此,那就是可用之人,该不会给娘娘填什么乱子。

经过豫离的心思一想,不管有联系还是没联系,她倒是自有一番道理。至此,她倒是对张彬生出许多好感。

豫离把腰牌好好收在了腰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怪你了。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做吗?还不快去。你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给太后娘娘的。要写什么,可得好好写,千万不能耽误了太后的差事。”

张彬告辞而去。

豫离看他远离去的身影,觉得此人应该穿身绸缎衣服才对。

回到慈恩宫,齐雅见豫离今日步态轻盈,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倒也觉得有趣,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难得这么开心。”

豫离见齐雅正看着自己,想到刚才自己一路上都在回忆也张彬之间发生的种种,心中倒是也升出几分害羞的意思。马上收敛了笑容,恭恭敬敬地给齐雅请安。

齐雅见她近日果然反常,又道:“你这丫头近日可算懂得规矩了。还知道给哀家行大礼了。看你那一脸藏不住事情的样子,倒是说说,什么事。”

豫离连忙想起来,还有个正事要告诉齐雅呢。忙说:“娘娘,奴婢刚才路上遇见了张彬了。他着急回去写东西。他让奴婢转告太后,说是不日将会有书简呈上给太后。”

齐雅心道,他倒是终于想出方法,也终于肯写点东西了。又见豫离一脸的喜笑颜开,心中猜到了七八分,可她偏偏要调笑一下这个开窍晚的小丫头才甘心,便说:“这张彬每日里就只是去藏书阁,别的地方也不曾去。这是你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他却了什么地方了,才让你们碰见的?”

豫离怕齐雅以为张彬胡乱出入宫中禁地,一个不好再给他治罪,连忙说:“张彬没去什么别的地方。是奴婢突然想找本书看看,就去了藏书阁。这才遇上的。”

齐雅笑道:“那倒是哀家的不查了,这么多年倒是没发现原来豫离都会去藏书阁找书看了呢。怕不是找什么书而是找什么人呢吧。”说着掩面笑起来,一副七姑八姨看好戏的表情。

豫离终于看出来齐雅是故意这么说的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羞愧难当道:“娘娘,您还是主子呢,哪有这样和下人开玩笑的。奴婢,奴婢去给您看看汤好没好。”

豫离出门,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齐夫人。豫离一惊,也没见礼,便低着头匆匆忙忙出去了。

齐夫人觉得好生奇怪,待进来落座后不免提了一句:“主儿,这豫离是怎么了。奴婢见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匆匆忙忙的。”

齐雅道:“她是去忙着看汤。”

齐夫人更觉得不明所以,这个时间,齐雅是不会喝什么汤的,这豫离又是给谁看汤呢?

不待齐夫人想明白,齐雅就问了:“哀家前些日子让你物色的青年才俊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齐夫人道:“是了,是了。已经有三四户人家的公子还不错。无论是样貌才学,还是家世背景都是说得过去的。这年纪也都相当。正想找个样子让主儿看看再做定夺呢。”

齐雅笑着说:“你这动作也是快。可是咱们再快都没有人家豫离快。看来这件事咱们是不用操心了。”

齐夫人疑惑地看着齐雅,问道:“可是豫离她已经有意中人了?”

齐雅道:“别急,咱们尽管看着就像,总归她是不用哀家再操心了。”

齐夫人也不便多问,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差事倒是也少了一幢,也不见得是件坏事。马上转换了话题道:“主儿,近日都城附近的寺庙已经做了百余场法事,都在称赞佛祖降世化为女主一事。”

“此事不错,继续去做。”

齐夫人眉头一皱,道:“娘娘所言极是。只不过周围的道观倒是有些不同的声音。他们自来是不信什么佛祖的。也有不少的信徒在道观里听道法,倒是对佛祖降世的说法不以为意。”

齐雅波动了下青花瓷鱼缸里的水,里面本来静止不动的金鱼被这水波的忽然流动给惊到了,左右来回窜了几下,又安安静静地继续趴着了。

齐雅道:“无妨。若有人执意如此倒也不必强行纠正,只要规定我大永之内,佛家为第一宗教,道教在佛教之下就行。佛教有皇家香火供奉,时间长了,百姓自然也都会趋之若鹜的。”

“主儿所言极是。”

齐雅看似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问题,不过她最担心的那个问题还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张彬和张彬手里的书简已于厚望。

虽然这些日子,齐雅同平时并无二致,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她心里却是越来越着急。若是张彬的这书简里的内容可用那则万事大吉;若这不可用,那她有什么路可走?

齐雅向来是喜欢给自己留一套备用方案,可这次,她竟然只有张彬一人。孤注一掷,虽然让人心慌,倒也是刺激。无论如何,她都会相信她没看错人。

果然,运气还是站在齐雅这一侧,福星高照,事实没让齐雅失望。

三天后,张彬果然从外面传来了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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