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佩儿退下后,齐雅看着摇篮里的王檀想。这也是个婴儿啊。同样都是天家骨血,陛下的孩子,却终究会有不同的命运。虽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托生在天家就注定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孩子,哪还有什么无辜可言?当年自己的小公主死于襁褓之中,若不是德妃勾连李皇后对自己的母族下手太狠,她何至于此?如今,为了将来自己的孩子不再经历血雨腥风,她愿意做那个双手沾血的人,让德妃的儿子再也不会成为威胁。
佩儿,曾经在长街上因着急给刚刚从寺庙里回宫的自己送药,撞了德妃一下。被德妃责罚跪在长街上三天三夜不准起来。若不是自己拖着病体去和皇帝求情,怕是佩儿的一双腿就会废在那长街上。可是,正因为这样,佩儿才误了送药,才使自己没能及时医治,小公主出生的时候才会在胎里带着顽疾。如今让佩儿去处置德妃,也算是让她为自己报仇了。
想到这,齐雅忽然释然了,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而已。对,还有齐家的仇。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女儿和齐家讨回公道而已,她没有什么好愧疚或是难过的。
正想着,忽然一声巨响,一声炸雷响彻天际。一瞬间天色暗沉下来。在门外伺候的张嬷嬷吓得不行,连忙跑进来问:“娘娘,没事吧。”
只见齐雅很平静地说:“无妨。”
“一场秋雨一场寒,老奴为娘娘披一件斗篷吧。”
闪电划过,照得坤宁宫忽明忽暗,张嬷嬷抬眼望去,只看见齐雅那张美丽却狠毒的脸。
当晚,有人听见坤宁宫有女人的哭声,怕是有冤魂索命,议论纷纷。
次日,凡是议论坤宁宫之事者,全部被齐雅下令杖杀。
几个月后,正是今冬第一场雪刚停的时候。佩儿来报:“主儿,废妃刘氏所产下的皇子没了。”
齐雅听到“废妃”两个字很是刺耳,想到想当初或许有人也这样称呼过自己,便说:“刘氏已经是庶人,她的母族皆获罪,她不配用‘废妃’来称呼。”
佩儿知道自己扶了主儿的逆鳞,连忙改口道:“是罪妇刘氏的孩子没了。”
“一个孩子,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毕竟也是皇帝的骨血,报了皇帝,好生葬了就是。午膳后请王太医过来,为本宫安胎。”
一个本应为天潢贵胄的孩子刚刚在宫里的一个角落寂静的死去,而另一个怀着同样命运的孩子却正在孕育着。同样是天家骨血,却因为母亲不同,在宫里拥有着不同的地位和命运。可襁褓的婴儿哪里知道什么皇权,什么地位?他们无非都是单纯地想活着而已。
据说我的祖母在怀此胎时,怀相不是很好,再加上劳心劳力,导致早产。她曾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可没想到又是个儿子,那就是我的三伯,后来的太宗皇帝王柏。他年幼的时候很不得祖母宠爱,每次见到祖母都如见了老虎一般噤若寒蝉。祖母也很不喜欢他这样子,总觉得他太窝囊,像极了他父亲。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这个窝囊的三伯才能在后来的乱流中保住一条性命,最终还能二次登基成为皇帝。
王柏因是早产,与二皇子王檀只相差不到一岁,宫里议论纷纷,皆说二皇子不是皇后的嫡子。不过这次并不需要齐雅说什么,皇帝早就站出来力排众议,正告天下,二皇子王檀乃是皇帝与皇后的嫡子,身份贵重,不容置疑。从此朝中上下再无人提及此事,后宫之中也鲜有人议论。
魏夫人却对自己母亲莫名其妙的消失而产生置疑,也对二皇子的身份而执着。她想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也想让二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当然,她也想照搬当年齐雅对付李皇后的样子,自己当上皇后。可是她没有孩子可以去掐死,怎么才能让齐雅顺利被废呢?这倒是着实让她着急了一番。
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碧儿比她机灵些,提醒道:“夫人,听说太子着人在外面找了一只海东青想献给皇上。这几日正在宫外训着呢。皇上还说等那海东青驯服的时候,要亲自带着它教***打猎。夫人何不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一直鹰而已,能做得了什么文章?”
“夫人有所不知,这鹰向来代表帝王。海东青又是极其难得的品种,更是能代表帝王的威武。可是若是这鹰死了,那不就是好事变坏事了吗?”
“鹰死了?太子怎么会给皇帝献一只死鹰?”
那宫女见魏夫人还是没明白,索性说的更清楚些:“夫人您想啊,若是太子献了一只死鹰,那便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太子也许不会,但是太子是皇后娘娘最爱的嫡长子,皇后娘娘可不见得不会。如今皇后娘娘涉足朝政,难保皇后娘娘不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呢?这样,她好名正言顺地以皇太后的身份监国呀。”
“皇太后?她还敢做这等打算,着实是对皇帝大不敬!那我们现在只要告诉皇帝太子献了个死鹰就好了。”
“娘娘英明,只是依着奴婢的见识,我们告诉皇帝,不如让皇帝亲眼看见。”
“如何?”
对于王松,齐雅是喜爱的。这是她真正抚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给予厚望的一个孩子。而王松没有辜负齐雅,从小就有作为太子的自觉。对宫中上下一干人等,处理事情都拿捏的妥当。齐雅经常唤这个孩子到坤宁宫考校他学问。但是王松对齐雅却不像一般孩子对母亲那样。他从未在齐雅身边撒过娇,而是如臣子对待自己的皇后一样,毕恭毕敬,无不用心奏对。开始齐雅觉得长此以往,她和孩子的感情怕是要生疏了,但是又觉得既然是生在天家,自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便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了,一切随着王松去就好了。
这日,太子王松如往常一样向齐雅请安。齐雅自然考校了他学问,见太子很是有长进,便指着桌上的糕饼说:“这是母后的小厨房里新做的豌豆黄,母后吃着很是美味,松儿也来尝尝。”
张嬷嬷连忙把那碟豌豆黄端过去让太子挑选,见太子并没有想试一试的样子,便解围说:“娘娘,老奴瞧着太子怕是不喜欢吃甜食,怕是这豌豆黄不合太子的胃口呢。”
齐雅想到,太子确实很少吃甜食,便吩咐着:“那去把黑三宝、金猪饼换上来,这两种都是爽口香脆的点心,本宫估摸着松儿爱吃。”
待佩儿端了这两样点心来,太子也不曾动过。
齐雅叹了口气说:“许是我儿不饿吧。松儿,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可与本宫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