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也抓了把瓜子问:“从此便无人能阻挡她了,你可知道?”
齐桦把剩下的瓜子都推给王灵道:“本就无人可阻挡母后。”
王灵看了看齐桦推过来的碟子说:“从前陛下可是最重礼仪规矩的,怎么今天见本王这等市井小民的模样没有训斥反而纵容呢?”
齐桦继续研究着手里的字帖,看也没看王灵一眼说:“你也不是今天才这样。陪着朕在这承乾殿里的日子,岂不都是这样的?”
王灵想到自己从前也算是个六艺俱全的偏偏君子,如今只能干点打探消息,传闲话的活也觉得颇为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一身的才华是幸还是不幸。不过能遇见皇帝并将其引为知己,倒是能在这重重困苦里的一点甜。他吃完剩下的瓜子,又有些担忧的说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怎么办?”
齐桦知道王灵是在为自己担心。
若是太后真的登基为帝,那他这个从前的皇帝怎么看都怎么碍事。按照以往的惯例多半是在最初的时候封个不痛不痒的王爷,过了段时间事情稍微平静一些便会“英年早逝”。他不是没做好这样的准备,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却仍然对这世间恋恋不舍。被王灵问到,他不得不把那好不容易压在心里的想法强拎出来去思考。
他能这么办?他有什么资格去选择怎么办吗?
齐桦一手握着字帖,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似乎很是醉心。半晌,才说出来:“没事,到时候朕还是如现在一般安分守己就好了。”
王灵不无担心地问:“这样就行了吗?”
王灵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多苍白无力,就算不行有能怎样呢?他们两个无权无势,只不过是两个被软禁宫里的俘虏和傀儡而已,除了任人宰割,还能如何?
不待齐桦回答,王灵便嬉笑着说:“哎呦,是啦是啦。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还有酒吗?拿酒来喝。”
齐桦从后殿取出一个小坛子递给王灵说:“这是最后一坛了,你可省着点喝。”
王灵心里一顿,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酒坛说:“我可不要省,你再多酿些就好了。”
酒除了可以买醉还可以庆祝。
忍耐了这么久,齐雅也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让豫离也开了几坛酒。
齐雅并没有可以随时陪着一起聊天喝酒的酒友,就索性让豫离今日不必在意规矩,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她将面前每种酒一一尝过后说:“这护国夫人心思也是巧,琢磨出这么多种花样,每种口味倒是都不同。很是别致呢。”
豫离问:“娘娘可有特别喜欢的,奴婢问那护国夫人讨要了方子,在宫里给娘娘酿造。”
齐雅摇了摇头说:“这酿酒也是个文雅的事,要找那山清水秀的清净地方酿造。在宫里,再好的材料也酿不出那个味道。”
豫离不再说话。
齐雅道:“请沈将军来吧。”
沈平入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宫里下钥的时间,他以为齐雅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赶过来。没想到齐雅只说让他陪着一起喝杯酒。心里顿时放下心来,也觉得齐雅有些胡闹了。
齐雅亲自为沈平斟了杯酒说:“沈将军尝尝,这是佩儿酿的。哀家尝着味道还不错,看看可能入得了你的口?”
沈平接过那精致的白玉小盏,只见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闻起来味道游戏甜滋滋的,倒不像是酒,而像是果子露。他尝了一口,果然不如别的酒浓烈,而只是有些甜腻腻的味道。这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实话实说:“许是臣无福消受,这酒臣喝不惯。”
齐雅此时似有醉意,道:“哀家也猜到你喝不惯了。你呀,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喝的那都是最烈的酒。像这样的甜酒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不长喝酒的女人家还能喜欢些。若你喜欢烈酒,哀家便去告诉佩儿,让她多酿些烈酒就是。”
沈平见齐雅有些摇摇晃晃,可又不好上前扶,只是两手在空中若有若无地护着,说道:“护国夫人酿酒也是为了娘娘,按照您的口味酿造就好,不必顾忌微臣。”
齐雅道:“明日便会有人请奏哀家登基称帝,你以为如何?”
沈平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妨就去做吧。若是停下,怕是也停不下来了吧。”
齐雅有些犹豫:“能准备的已经都准备了,只是不知道明日过后朝中的反应会是如何,各地又会如何。”
沈平道:“娘娘不必担心,若是有人敢反,有臣在,娘娘宽心。另外,据臣所知,娘娘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娘娘不必在此时多番估计。”
齐雅大概是晃荡地有些累了,随便捡了个凳子坐下后说:“你在,哀家放心。”
沈平见她有些不胜酒力,便说:“娘娘还是保重身体,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齐雅道:“除了今日还见哀家什么时候喝酒了?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多年了竟然没看出来佩儿对你的心思。”
沈平淡淡地说道:“臣不知。”
齐雅道:“你不知无妨,哀家告诉你。佩儿早就心悦于你,在齐家的时候就有这份心思了。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的,成了别的样子。如今你和他都是寡居之人,不如就由哀家做媒,可好?”
沈平听了眼里冒火,没想到他急匆匆地赶过来不仅仅是有证事,竟然还有说亲,也顾不得礼数,一记闷闷地拳头打在桌子上说:“微臣的婚事不劳太后操心。更何况,微臣现在还没那个打算。”
齐雅似乎是被这一记闷拳给锤地清醒了,说:“哦,那还是哀家的错了。只是哀家也是想帮帮佩儿,毕竟她一个人太辛苦了。成就一对有情人也是件好事。”
沈平一转头,向外看去,沉声说:“太后娘娘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好,可曾对自己好过?她一个人辛苦,你一个人就不辛苦?”
齐雅听了,哈哈一笑说:“哀家辛苦?哀家何来辛苦?哀家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明天这天下都是哀家的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哀家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哦不,是神,是至高无上的神,是佛祖的转世,哀家何来辛苦?”可又不知怎么眼睛里竟不听话的溜了几滴泪水“哀家,何来辛苦。”
沈平道:“太后娘娘,您累了,微臣告退。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伤身子”
豫离见沈平匆匆离去,猜想刚才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敢多问,只扶着齐雅道:“娘娘,不如今天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齐雅轻轻地甩开豫离扶着她的手,此时的她坐也能坐正了,站也能站稳了。
“明日早朝前让张彬过来一趟,哀家还有事同他说。”
豫离悠悠地看了一眼沈平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齐雅,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