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疲惫地走出了抢救室，他收起自己的银针，一根一根收纳好。双手撑在桌台上，静静地等待着眼前的阴翳散去。
在他身后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依旧在昏迷之中的张逸扬，另一个则是双手臂骨断裂的莫菁。
全身骨折的张逸扬被易凡裹成了一具木乃伊，沾满药液的绷带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气。绷带的外委，贴着六张黄符。朱砂笔所刻画的符咒从黄符之上延展而出，写满了整个身体。
莫菁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苦笑道：“幸好还有你，易大夫。但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是怎么受伤的了。”
易凡没有回头，低声道：“你再仔细想想。”
莫菁沉默了片刻，“印象中我好像是在和人动手，但为什么我的记忆之中好像是我被一辆吉普车给撞了？”
易凡忍不住干笑了一声，“就当你还没适应麻醉吧。”
“麻醉？”
“嗯。”易凡转过身，看着莫菁，“一会有人会带你去病房，你受伤很重，好好休息吧。”
“那你呢？”莫菁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妥，改口道：“小姐呢？”
易凡收起针具，“她应该还在处理后事，这件事……真的非常麻烦……”
“非常麻烦？”
“嗯，现场死了两个人，有人开枪，但没有人可以当替死鬼。警察已经到场，但又不是所有警察都中了奢比尸毫。”
“奢比尸毫？那是什么？”
“《山海经·大荒东经》：‘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
莫菁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她的头有些痛，“那又是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可以理解为通过尸体培养的……呃，你理解为一种致幻剂好了。”易凡想要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发现如果解释清楚的话，莫菁不一定能够有那个强大心理可以去承受。
莫菁思索片刻，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录的口供就会出现不一致。”
“不止是在场的人口供会千奇百怪，警察本身也会出现错误。”易凡双手伸展了一下，叹息道，“最关键的是人命，但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如果偏向集体幻觉这个侦查方向，没有人会信的。”
“谁能想到这恰恰就是关键。”易凡继续说道，“如果一定要有解释，那么就是集体嗑某些违禁品了。这样一来，就算不会查到什么，但是整件事会成为集团的公关危机。”
“毕竟是公共场合，还带着方卓妍这样的大明星。再加上警方拷贝了监控，整件事情想要处理好，难度太高了。”
莫菁的头更痛了，“这样一来，小姐的心血岂不是……”
“是啊。所以，我必须想个办法把事情圆满解决过去。”易凡回头，看着门外的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进来，“毕竟，姜家来大闹一场，坏了我布局，那么我总要把因果沾染清楚了。”
“早点睡吧。”
易凡走出了门，来到了大厅之内。他独自一人坐在了躺椅上，望着门外的月色。
邹婉走了出来，坐在了易凡的身边。
“你洛姐姐睡了？”易凡问道。
邹婉点点头，“她好不容易睡着了，但一直在说梦话。”
“嗯，你呢？”
“我？”
“对，去睡觉吧。”易凡催促道。
邹婉摇了摇头，“我有些睡不着，总感觉闭上眼睛之后有什么，老是有东西在我面前闪啊闪。”
“那就去泡个澡。”
“嘁，我先去吃点东西。”邹婉又站了起来，走向一旁的柜子。
“少吃点。”易凡一边叮嘱着，一边拿出手机，打通了霍玲的电话。电话那头霍玲的声音异常疲惫。“喂，易凡。莫菁怎么样了？”
“只是骨折，至少得跟你请个小半年的长假了。”易凡压低了声音，“你呢？警察那边有什么说法么？”
“没什么说法。按照你的说法，那奢比尸毫有致幻功能，所以他们录的每个人的口供都不一样，包括他们的副队长陈涛也是如此，所以整个刑警队都有些混乱。”
“目前监控他们拷贝了，我们来不及处理了。不过这件东西暂时对我们有利，也算是给姜家一点压力。”
“嗯。”易凡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动手杀人的，毕竟是姜家那个用剑的人。”
“是的。按照我对姜家的了解，这件事他们也会有人出来处置的。”霍玲解释道，“他们的能量比我们强大得多。”
“但是我们至少得把这件事定个性。”易凡说道，“能联系找到姜家的人么？”
“联系？现在？”霍玲有些奇怪。
“是啊，他们打上门来，杀了人坏了我们的事，总要有人负责的。”易凡理所当然地说道。
霍玲显然持不同的意见，“今天的事，是他们来杀人。可把这件事坐实之后，警方可能会挖他们为什么来杀人。那么李衮的事情，也就要被追究起来了。最后麻烦的反而是你。”
易凡皱起了眉头，他想要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向姜家，但经过霍玲这么一提醒，确实最后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他迟疑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
“所以，我们必须把事情拼凑成一个看得过去的样子，给警方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霍玲说出了她的想法，“对于九大家族而言，他们未必会把警察放在眼里，但是台面上的某些东西，是必须要维持的。”
“国家国家，国还是得在家之前。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易凡深吸了一口气，“你把监控发我一份吧。”
“呃，好。”
“剩下的交给吧，我想到了一个人。”
“嗯？什么人？”
易凡笑了笑，“一个被我爽约的人。”
“好吧，我相信你。”霍玲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嗯，卿筝这一次受到的刺激比较大，我恐怕得跟你请几天假了。”易凡说道，“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霍玲打了个哈欠，“准了。你们想去哪里？”
“姜家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