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佟太医说:“行会有规则,不得随便向外界作自我传扬。但是金河凿冰受伤,老丈一路陪着,孟河小姐又才华盖世,对你们三人,不能不坦陈了。”

佟太医的“坦陈”让三个人非常惊讶。

他们原来没有想过,这普天下为什么到处病患却又人丁兴旺?答案竟然与一大批“流动医生”有关。医生如果只是坐守一地,等人上门,那就违背了医业之本。因此,小郎中走街串巷,中郎中闻讯赶到,大郎中没有边界。

佟太医本来在宫中位高薪厚,却只为大臣、嫔妃们治个头疼脑热,而且以官阶决定投医的轻重缓急,深感无聊。十年前因固寨一带发生瘟疫,佟太医前来督导,因染疫不能回宫,顺势留下了。借着他的威望,也借了固寨的车马,他就担任了医界行会的总协调。

固寨汇集了那么多落第文人,绝大部分,都在跟着他学医,然后听命于他,游走各地,救死扶伤。上次说到落第文人在固寨做谋士,那也就是五六个人,其他都从医了。固寨,说到底,是一个医学院,一个大医寨。鲨市的洪神仙,也是行会的一员。

听佟太医这么一说,老丈、金河、孟河顿感神清气爽。

“你们行医,没有地域界?”老丈问。

“没有地域界。你领略过,固寨的快骑,指日可待。”佟太医说。

“没有贫富界?”老丈又问。

“没有。”佟太医说,“悬壶济世,以富济贫。多年下来,因治愈而重捐者,不在少数。”

“没有高低界?”老丈再问。

佟太医笑了:“宰相的伤寒与渔民的伤寒,都是伤寒;皇上的黄疸与村妇的黄疸,都是黄疸。”

“没有智愚界?”老丈还在故意问下去。

“自称智者的人生了病,难治一点。如果他心里无界,医也无界。”

“当然,也没有罪与非罪的界限了,你看洪神仙。”老丈自言自语,不需要佟太医回答。

佟太医还是回答了:“对医业来说,没有此界。海盗的伤和官兵的伤,一样治。”

……

老丈终于停止提问,“嗬、嗬”地笑了。

大家都看着他,觉得他要作总结讲话了。

老丈说:“这下好了,佟太医,谢谢你治了金河的手,还治了大家的心。从昨天上船,我们三人一直在笑谈,此行破除了一层一层喜忧参半的虚假。今天你又告诉我们,还要破除一条一条界线。昨天的破,我们得到了大空;今天的破,我们得到了大善。”

孟河一听,说:“老丈终究是老丈。破虚假,得大空;破界线,得大善。除此之外,此生何求!”

老丈突然站起来,对孟河、金河说:“两位,我这么老了,今天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抱歉不参与船上‘不仕班’了,我决定下船,跟着佟太医和洪神仙学医。我有根基,现在又明道了,一定能学好。佟太医,我明天就去海盗监狱,做洪神仙的助手!”

佟太医、孟河、金河也都站起身来。

孟河对老丈说:“我必须去拜见金河的父母亲,明早船发九狼坝。今后究竟做什么,让我和金河好好想一想。这两天,课越上越深,越上越大了。我们的身子,像是飞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突然,她又笑着转向佟太医:“太医,我想打听一下,您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公主吗?”

佟太医说:“公主啊,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天真烂漫,非常可爱。你认识她?她现在好吗?”

孟河说:“她是我们的好朋友,更是我的私人密友。我要想办法,把她从宫里救出来!”

金河说:“对,绝不能把她关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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