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一起上!一起上!快把他围住!”
“围死他!围死他!把他围死了,看他还有什么戏唱!”
5名匪徒手拿刀、枪、盾等各式兵器,分别自各个方向对青登一拥而上。
青登无悲无喜的从容目光,顺着定鬼神的刀锋扫过一圈,心里已算计好了五人的位置。
刹那间,刀光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那5名匪徒完成了对青登的合围。
可就在下一瞬间,却见包围圈猛地大开,5名匪徒朝着与他们适才的冲锋完全相反的方向倒飞而出。
是的。不是跑出来、跳出来,而是“飞”出来。
就像脱离弓弦束缚、抛射而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工整的抛物线之后,重重摔落在地。
空中、地上,到处都留有它们脱落下来的箭羽,也就是说——留下了他们被切割下来的衣服碎片与血肉残块。
晚秋的寒风强劲地吹,将号叫与悲鸣、将血与火的气息运向远方,就像浮云翻涌一般扩大。
刚遭大败的匪军,本就已是惊弓之鸟。
此刻望见青登这颗大杀星突破了关卡的阻拦,像是不知疲倦般地再度大杀四方,士气的崩溃之快、之烈,仿若雪崩。
而就在这个时候,关卡的外面,传来了摩肩接踵、沸反盈天的吵闹声响——“火付之虎”与“火付之犬”所亲领的大部队来了!
多亏了青登在关内的大发神威,匪徒们此刻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青登的身上,忽视了关外的大军。
“破门!”
随着金泽忠辅的一声令下,“工兵”们举着大锤、锯子、拉绳等物事,再度开始作业。
匪军的指挥官们后知后觉地发现关外的动静,急忙下令回防——然已无力回天。
胆气尽丧,士气尽毁。
匪军的一溃再溃,已使指挥链彻底失效。
绝大部分的匪徒,刻下只想逃,只想活命,再也顾不得什么听指挥、听命令了。
没法组织起成规模、成体系的防御……这便意味着根本没法对关外的追击大军,展开有效的阻拦!
在高昂士气的加持下,“工兵”们的手脚甚是麻利。
他们没有使众人的期待白费——他们不负众望地在友军的期待目光下、在匪军的恐慌视线下,凿开了关门!
“跟我上!”水岛任三郎方一入关,就一刀劈碎了某个恰好就站在他的最佳攻击范围内的倒霉蛋。
至此,战局大定。
追击部队的入关,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色的“海浪”漫过关门!凌厉的电光从“雷云”的深处迸裂而出!
匪军全线溃败。
兵败如山倒——此时铺呈在青登眼前的景象,成了这句古语的最佳写照。
目力所及之处,匪徒们一边惊恐尖叫,一边互相推搡挤压。
莫说是再与青登、再与已经杀过来的讨伐大军对抗了,光是躲闪就已唯恐不及。
虽说依旧有那么一小撮人,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抱定了“我要跟狗官兵们拼了”、“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得像个武士”的心态,提起武器,“逆流而行”,扑向漫来的“黑色海浪”……然后被迅速吞没。
这种有胆量再战的勇士,终究只是极少数。数目稀少得仅用一对巴掌就能将他们全细数出来。
绝大部分匪徒,全都在向着山顶方向仓皇败逃。
他们就像一群惊飞的乌鸦似的,“嘎嘎嘎”地窜将而起,留下遍地狼藉与纷飞的羽毛。
为了能跑得更快一点,许多人直接将手里的武器给扔了。
跑得不顾手里的武器。
跑得不顾已经被甩落的鞋子。
跑得不顾身后的官兵与失陷的关卡。
青登面无表情地提着定鬼神,伫立在原地,静静眺望匪军猪突猛进式的溃逃。
他没有再挪动脚步,没有再去追击——实在是没有再继续战斗下去的力气了。
山路本就崎岖难走。
光是在这种陡峭的山路中上上下下,就足以累煞常人,遑论是在上面打仗,而且还是一口气攻陷2座关卡?
本来,讨伐军原定的作战计划,就只是“在今日之内,夺下相马众设于山道上的第1座关卡”而已。
能够击溃匪军,并且在追击残敌的过程中,把相马众的第2座关卡一并拿下,已属超额完成任务,不可再贪图更多了。
“孤胆”、“聚神”等buff的效果迅速消退……疲顿霎时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向青登,并包裹住青登全身。
青登现在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极度缺水的咽喉干涸得吓人,每咽一口唾沫,都感觉是在吞刀片。
四肢因“超负荷运作”而抖得厉害。
脑袋发晕……并且越来越晕。
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绕着自己旋转的青登,脚步开始摆荡,身体随之摇晃。
幸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扶住了青登。
紧接着,青登的头顶飘起一道虚弱的低沉男声:
“仁王,你还好吗?”
“水岛君……”
青登仰起头,朝扶住他的水岛任三郎笑了笑。
“不好,累得想吐……但是心情很畅快。”
水岛任三郎听罢,嘴角扯动,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因为他平日里总言笑不苟的,面部肌肉极度缺乏运动,所以他此时露出的这抹微笑的线条很是僵硬,看上去就像是在似笑非笑。
“橘君……水岛君……”
这时候,又一道虚弱的声音悠悠飘来。
金泽忠辅在某位同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青登和水岛任三郎。
青登问:“金泽君,怎么了?腿受伤了吗?”
“没有。就只是右腿抽筋了而已,缓一缓就好。”说到这,金泽忠辅苦笑一声,“哈哈……真没想到今天的这一仗,居然能打得这么辛苦……”
“辛苦归辛苦。”青登微笑,“但我们的辛苦并没有白费。”
“哈哈哈哈。”金泽忠辅仰天大笑,“你说得不错!能够在一日之内,连下相马众的2道关卡,扫平所有登山的障碍……再怎么辛苦也值了!嘶、嘶呜——!”
金泽忠辅笑得用于用力,不慎牵扯到了身上的某条伤。瞬间,笑容变为了倒抽冷气的扭曲表情。
“金泽君,收兵吧。”水岛任三郎淡淡说,“你的伤……还是快点下山处理一下为好。”
“不急不急。”金泽忠辅摆了摆手,“这事儿稍后再说,现在最首要做的事情……是这个——”
说罢,金泽忠辅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然后以单脚跳的动作,转身面朝身侧的众将士,深吸一口气:
“今日一战,是我们火付盗贼改的胜利——!!”
瞬间,巨大的欢呼宛若滔天的浪涛,向青登、向周围的空间、向头顶的天与脚下的地激荡开来!
为今日的辉煌大捷而兴奋不已的队士们,以各种各样的的方式欢庆胜利。
向天空高举拳头的;挥舞武器的;忘我地吼叫的……
金泽忠辅趁热打铁,将攥紧的右拳举高过顶。
“欸——!欸——!”
队士们立即予以热枕的回应:
“噢噢噢噢噢噢噢——!”
金泽忠辅扭头看向水岛任三郎。
面对金泽忠辅投来的视线,水岛任三郎的表情霎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哪会读不懂金泽忠辅此刻的眼神意思呢?
轮到伱了——金泽忠辅无声地这么说道。
水岛任三郎面露犹豫。
片刻后,他像是想通……或者说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腾出右手,拔出腰间的备前长船,斜指远方的天际。
“欸——!欸——!”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队士们的欢呼,比适才更高昂了几分。
接下来,就像是玩什么奇怪的游戏一样,“虎”与“犬”极有默契地同时扭头,朝相同的某个方向、朝相同的某个人看去。
感受到二人……尤其是水岛任三郎极有压迫感的视线,青登的嘴唇微抽,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都快累趴下来的他,实在是不想再大喊大叫了。
只不过……青登眼下却并不抵触再稍微勉强一下自己的身子。
青登强打精神,将体内所剩的最后一点气力、精神,聚到正提刀的右臂,聚到喉咙与唇齿间。
然后——
“欸——!欸——!”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犬、虎、王轮番胜哄……
喜感的画面。
激昂澎湃的画面!
仿佛要崩碎山岳的欢呼,震撼云霄!久久不散!
……
……
是夜——
稻和村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时下正值晚秋,天黑得快。18点刚过,苍穹就被罩上了一层厚密的黑纱。
在夜色的晕染下,包围着稻和村的群山,犹如一头头正卧俯的巨兽。
换作在平日,瞅见这些体型巨大的“怪兽”,难免会让人不由得心悸,使人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只不过眼下,正为今日的大捷大肆庆祝的讨伐军将兵们,却丝毫不觉得这些峰峦叠嶂、状似“怪兽”的山峦可怕——反而还觉得有些可爱。
此时,村东侧的空地上,一团团篝火旺盛地燃烧着。
星星点点的火光,给黑黢黢的大地染上梦幻的色彩。
若从上空俯视下来,会有种“星河掉到地上了”的错觉。
讨伐军的将兵们一边三五成群地围着篝火取暖,一边热热闹闹地吃晚饭。
稻和村的村民们在篝火间来回穿行。或是殷勤地帮忙送饭,或是热情地往篝火里添加新的柴禾。
只见村民们个个齿牙春色,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笑”果然是一种有着神奇魔力的表情。
在面露灿烂、雀跃的笑容之后,村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间所流露出来的精气神,都变得与此前迥然不同。
如果说:数日前,即讨伐军刚进驻村子的时候,村民们的面色是阴沉的,是没有生气的,表情动作是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的。那么刻下,村民们脸上的灰霾被驱散大半,面色是明亮的,是朝气蓬勃的,行为举止是活泼、稍微有点人类该有的样子的。
稻和村的村民们为何会如此高兴,精神状态为何会在数日之内发生这么大的反差……个中缘由,倒也不难理解。
相马众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憎了!
稻和村……这座可怜的小山村,实在是被相马众欺压得太久、太久……
数不清的财物被掠夺。
数不清的壮丁被杀害。
数不清的女孩被玷污。
前阵子,他们只不过是想反抗“遭逢荒年,却还要如数‘上贡’”的不合理要求而已,就惨遭相马众的残酷报复。
不仅房子大量被烧,就连村里仅有的些许财物都被毫不留情地尽数掠走……不少村民甚至都绝望得想要自杀了。
值此绝境——火付盗贼改来了。
往日里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相马众,在火付盗贼改的霹雳攻势之下,被打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村民们多久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出于兴奋、出于对讨伐军的感激,村民们自发上前,帮讨伐军做饭,帮讨伐军疗伤,帮讨伐军做尽一切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可惜刚被劫掠过的稻和村实在是太穷了,要美食没美食,要美酒没美酒,各家各户只剩一点连山贼都看不上的稗子。否则,心潮澎湃的村民们,指不定会把他们所存的美食美酒尽数拿出来,盛情款待讨伐军,款待前来拯救他们的英雄们。
一时之间,这座不起眼的小山村里,竟出现了“江户武士”与“乡野村民”其乐融融地相处的稀罕景象。
当然——我孙子与金泽忠辅他们自然不会因打了胜仗而高兴得昏了头,犯了“忘记布置警哨”这种低级的错误。
我孙子把因被设置为总预备队,所以没有参加今日战斗的一番队,派去监视相马众的山寨,并负责村外围今夜的警戒。
……
此时,村子某地——
“嘶……”
青登因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
“先生,还没好吗?”
蹲坐在青登的身后,给青登背后的伤口敷药的医生,头也不抬地说:
“橘大人,很痛吗?”
“嗯。我刚才差点以为你在拿针扎我。”
“觉得痛就对了!这是我的这味药的特性!被敷到伤口上后,会有很强烈的刺激感!”
“这刺激感未免也太强烈了吧……嘶……!”
“橘大人,您再忍一忍。”医生换上哄宝宝般的温柔语气,“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青登觉得自己和这位医生在“很快”这个词语上,有着天悬地隔般的理解差异。
青登数着时间,直到足足20分钟之后,医生才从脚边的布袋里拎出一卷干净的麻布,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将青登的上半身裹成一个大粽子。
“好了,橘大人。”医生说,“你身上所有的伤,我都帮你处理好了。直到彻底痊愈为止,都不可让伤口碰水,知道了吗?”
“嗯。”青登轻轻点头,以示自己已听到了,“先生,谢谢您。”
“橘大人,您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名随军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
话说完,医生一边提起他那装满医疗工具的布袋,一边向青登略施一礼,然后朝不远处的下一位等待治疗的伤患走去。
青登活动了几下四肢与腰身,确认身上的麻布既没有被绑得太松,也没有被绑得太紧后,深吸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在青登的身后响起:
“橘君,晚上好啊~~”
“我孙子君?”
青登转过身,与正满面微笑地朝他走来的我孙子忠太郎四目相对。
青登还未来得及回应我孙子的那句“晚上好啊”,我孙子就自顾自地继续对青登说:
“伤势怎么样?没受什么大伤吧?”
“托你的福,都只是一些轻微的皮肉伤,休息一阵子就能痊愈。”
在今日的战事里,因全副身心都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无暇多顾其余物事,外加肾上腺素飞速飙升,以及战场过于混乱,身体感官受到影响,故而青登一直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直至战斗结束,医生来给他疗伤时,青登才惊觉自己原来受了那么多伤——从头至脚,总计有5道被利器划伤的创痕。
要知道,青登可是穿着全副武装的。
锁子甲、胸甲、手甲、臂甲、腿甲……一应俱全。
在武装到牙齿的情况下,都能受那么多伤。那要是没有这些装备……啧啧,难以想象届时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好在今日所受的这些伤都并不深。
就如青登刚刚对我孙子所说的:都只是一些连缝都不用缝的轻微皮肉伤,歇息一阵子就能再度活蹦乱跳的。
“没受大伤就好。”我孙子轻轻点头,“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
话说到这,我孙子的脸上冒出快慰的神色。
“多亏了你执意坚持追歼残敌,我们才能在短短一日之内,将相马众布置在山道上的所有据点全部拿下。”
青登微微一笑:“你谬赞了。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若没有金泽君、水岛君、以及其他队士的配合,单凭我一人,是绝对没可能创下如此耀眼的战果的。”
就结果来看,讨伐军今日的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开战首天就收复了山道,把相马众的匪徒们全数赶回他们的最后一座据点,即他们的山寨。
据统计:今日之战,讨伐军共战死18人,重伤5人,轻伤14人。而相马众至少伤亡过百。
在对方占据优势地利的情况下,仅付出这么点代价就打下了这样的战果……完胜!毋庸置疑的完胜!
“哈啊~~哟~~”
忽然,冰凉的夜风捎来了一缕缕虽无甚技巧,但情感却很饱满的歌声。
表情一怔的青登,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队士们唱起歌来了。
一名参加了今日的战斗,脑袋上正包着一圈麻布的士兵,不知是太开心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放开歌喉,唱起江户的民谣。
古往今来,不论是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唱歌”都是一种有着很强感染力的社群行为——尤其是在这种庆祝胜利的场合里。
因为火付盗贼改的队士,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户人,所以对于江户的民谣都并不陌生。
因此,在这名突然唱起江户民谣的队士起了个头后,许多受歌声感染的人纷纷跟进,一块儿开腔跟唱起来。
极个别好动之人,甚至随着歌声手舞足蹈。
歌声乘着晚风四处传扬。
村内外充满了欢悦的空气。
看着此情此景,青登心中感慨万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那小徒弟——艾洛蒂的小圆脸。
为何会突然想起艾洛蒂?这都得从1个月前的某件小趣事说起。
上月中旬,青登照往常那样前往居留地,教授艾洛蒂剑术。
练习结束之后,在休息的同时聊聊天——这基本已成这对年轻师徒的日常惯例。
那一日也不例外。
在当天的课程圆满结束之后,二人坐在大厅的法式沙发上,一边喝着女仆勒罗伊送来的红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知不觉间,聊到了音乐的话题。
艾洛蒂貌似对音乐很感兴趣。
一聊到这个话题,整张脸都红润了几分,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地讲着。可爱的红唇几乎就没闭上过。
从最近听的歌曲,一直聊到自己对时下流行的音乐的看法。
末了,艾洛蒂兴冲冲地对青登说:
“师傅!我来教你一首我家乡的歌曲吧!很好听的!”
艾洛蒂的家乡……那自然便是法兰西了。
青登虽不讨厌音乐,但对学唱歌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然而,见艾洛蒂如此兴致勃勃,青登也不好意思坏了她的兴致,只能抱着“算了,学点音乐、陶冶下情操也不错”的心态,对艾洛蒂点点头:
“好啊,你要教我什么歌?肖邦的歌吗?”
青登话音刚落,艾洛蒂的两只嘴角就立即耷拉下来,弯成一个“n”形,一脸嫌弃,身子下意识地朝远离青登的方向缩了缩。就连当时正站在一旁的女仆勒罗伊,也朝青登投去异样的目光。
这还是青登第一次在艾洛蒂的可爱脸蛋上,看到这种像是瞧见不妙东西的表情……
“师傅……首先,肖邦先生是波兰人,跟我家乡没有半点关系。其次,肖邦先生是钢琴家,他所作的曲子是没法用舌头和喉咙唱出来的。”
恕青登没有文化……对音乐兴致缺缺的他,前世的音乐课基本都是睡过去的。对于19世纪的西方音乐家,他只认得肖邦和贝多芬。
青登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连忙生硬地切换话题:“呃……咳咳!那你要教我唱什么歌呀?”
“我要教你一首我最喜欢的歌!”
艾洛蒂的声音激昂有力,当说到“最喜欢”这个形容词时,声音里表现出一种独特的神圣感。
“它叫《莱茵军团战歌》!因为在推翻路易十六的期间,马赛人常高唱这首歌曲,所以这首歌也叫《马赛曲》!”
“《马赛曲》?”青登惊叫一声。
青登剧烈的反应,引得艾洛蒂和勒罗伊双双露出疑惑的表情。
“艾洛蒂,你……最喜欢《马赛曲》?”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艾洛蒂一脸奇怪。
“呃,没有没有……就、就只是觉得有点惊讶而已。我几天前刚从胜先生那儿听说过《马赛曲》的故事。”青登打了个哈哈,随口忽悠道。
哪怕是对音乐一窍不通、了无兴趣的青登,也知道大名鼎鼎的《马赛曲》。
《马赛曲》:一首超越了国家和民族界限的著名革命战曲。古往今来,不知激励过多少志士积极投身反帝反封建的伟大事业。
18世纪末,为了推翻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为首的波旁贵族们的腐朽统治,法兰西各地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大革命。
为支持革命,进军巴黎去搭救同情改革的议员,马赛市民积极参军,高唱着由一名工兵上尉所著的曲子:《莱茵军团战歌》向前进发。
因为这首曲子最先是由马赛人传唱的,故该曲又得名:《马赛曲》。
整个法国大革命期间,出现过数不胜数的鼓舞斗志的战斗歌曲,其中就数唱词朗朗上口、旋律激昂无比的《马赛曲》最受群众们喜爱、流行极广。
可以说:法兰西人是高唱着《马赛曲》,将波旁王朝推翻的——只可惜没过多久,波旁王朝就又复辟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青登在得知艾洛蒂居然喜欢马赛曲后,会表现得那么吃惊。
毕竟艾洛蒂的全名……可是“艾洛蒂·德·昂古莱姆”啊。
从姓名来看,艾洛蒂是实打实的贵族后裔。
在法兰西,名字里带个“德”字的,基本都是贵族。
一个贵族的后裔,钟爱歌词内容是呼吁百姓们拿起武器,把贵族们的狗脑子打成猪脑子的革命战歌……这着实是有些魔幻。
“哈啊?师傅您知道《马赛曲》的故事吗?”
艾洛蒂的双眼闪烁起无数小星星,语气很是兴奋,神色激动莫名。
“呃……只知道一点点。”青登继续扯谎。
“那这么看来,师傅您和《马赛曲》有着别样的缘分呢!”
艾洛蒂双手叉腰,露出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
“既如此,那我就更得教会师傅您唱《马赛曲》才行了!”
……
那一天……不,应该说是那几天,对《马赛曲》有着种狂信徒般的爱的艾洛蒂,一直缠着青登,瞅准每一点空暇时光,见缝插针地教青登唱《马赛曲》,摆出了一副“师傅您什么时候学会,我就什么时候收手”的强硬架势。
虽说在当了艾洛蒂的家庭教师后,青登在昂古莱姆一家的耳濡目染之下,不再是个对法语一窍不通的小白,但他对法语的掌握,仍停留在只会说Bonjour(你好)、Aurevoir(再见)等简单日常词汇的级别。
因法语基础薄弱,所以青登在学唱《马赛曲》的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
光是练发音,就练得青登的舌头都快抽筋了。
但好在,马赛曲的歌词很通俗易懂,在“鬼之心”的加持下,青登最终还是把该曲的唱调、歌词,尽数烂熟于心。
就这样,青登在江户幕府治下的日本,学会了一首法兰西的歌曲——一首封建统治者们听了,定会神色大变的革命战歌。
在队士们突然唱起歌来时,我孙子以跟青登完全同步的动作,于第一时间循声看过去。
“啊,这首民谣我也会唱~~”我孙子微笑。
“你要不要走过去加入他们?”青登半开玩笑地提议道。
“我就不必了~”我孙子耸耸肩,“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怪害臊的~~”
我孙子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是很老实——他用宛若蚊吟般的音调,轻声哼唱队士们现在正齐唱的这首民谣的调子。
我孙子今晚的心情,显而易见地良好。
这也难怪,毕竟刻下大局定鼎,相马众已经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了。
相马众的总兵力,满打满算也就200余人——今日一战,他们的受伤、死亡人员,起码以百计。
死伤过半……这样的伤亡足以使一支百战强军的士气完全崩溃。
一帮贼的战斗意志,还能强过一支精英部队不成?
青登猜测:相马众的匪徒们,现在肯定都缩在山寨的深处瑟瑟发抖。他们还有没有勇气再拿起武器,继续跟讨伐军战斗都是一个问题。
这时,一名同心神色古怪地匆匆过来:
“我孙子大人,请速来村西口,金泽大人有急事找您。”
“村西口?金泽君?”我孙子挑了挑眉,“他找我做什么?”
“这个……”
同心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嘴唇靠向我孙子的耳畔,对我孙子耳语了些什么。
待同心结束耳语,挺直腰杆时,我孙子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怪诞起来。
“……我知道了。”我孙子挥挥手,示意这名同心退下,“我立刻就去~~”
青登看了眼同心离去的背影:
“我孙子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发生啥大事。”我孙子耸了耸肩,“就只是……来了位可爱的客人而已~~”
“哈?可爱的客人?”
青登正想接着追问,却见我孙子已经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好奇之下,青登连忙拔足跟上。
不稍片刻,二人来到了稻和村的西侧。
在离村西口还有一小段距离时,青登便已听得有阵阵激烈的争辩声悠悠飘来:
“兄长!拜托了!让我也参战吧!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胡闹!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在郊游!我们是在打仗!快给我回家!”
只见稻和村的村西口,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不少队士,所有人都踮高着脚尖、伸长着脖颈,围观着什么物事。
“啊,我孙子大人!橘大人!”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紧接着,人群向左右两边分开,让出一条供青登和我孙子穿行的宽敞通道。
顺着这条通道,青登看见了金泽忠辅。右腿受伤的他,正拄着一根拐杖,愁眉锁眼地瞪视正站于其对面的一名年轻武士——此人穿着一袭简朴的服装,腰间规规矩矩地佩着长短二刀,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将仰头回瞪金泽忠辅。
金泽忠辅和这名年轻武士,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眼瞪小眼——眼尖之人无不敏锐发现:这俩人的五官有着相当多的相似之处。
在瞅见这名年轻武士的第一眼,青登的眉头就不受控制地用力一挑。
“金泽小姐?”
这名年轻武士……或者说是这名扮作男装的姑娘,正是金泽忠辅的妹妹、小千叶剑馆里除佐那子之外唯一的一位女剑士:金泽琴!
在听到青登的声音时,金泽琴先是一怔,然后再顾不得与金泽忠辅怒目对视,连忙循声朝青登看去。
“啊、啊啊!橘先生……?!”
瞬间,金泽琴的眉宇间浮起一抹局促。
这会子,我孙子缓步走到金泽忠辅的身旁。
“金泽君。这是怎么一回事?令妹怎么会在这儿?”
“这……唉……”金泽忠辅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发出长长的叹息,“我孙子君,橘君,抱歉啊。家妹愚莽,让你们见笑了。”
说罢,金泽忠辅一五一十地把金泽琴为何会突然于此地现身的前因后果,简略道出。
理由也不复杂:金泽琴虽是女儿身,但却有着颗渴望杀敌报国的狂野之心。
闻悉火付盗贼改被派去歼灭甲斐的山贼,并且自己的哥哥也有参与此次的行动后,便偷偷地扮作男装、小心翼翼地跟在部队后头,想要也参与今次的讨匪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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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听过《马赛曲》的人,可以去听一听。这首革命圣歌的力量感充足得不可思议。即使完全不懂法语,也能在每个音符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力量。
叠个甲:为了防止被说“水字数”,作者君小小地剧透一波——之所以突然提及艾洛蒂喜欢《马赛曲》、青登在艾洛蒂的调教下学会了怎么唱《马赛曲》,肯定是不会没有理由的。请安心期待后续的剧情。
作者君科普,前文里所提及过的“1860年,日本各地大规模爆发农民起义”——这并非作者君在胡诌,此乃真实的史料,全年下来,成规模的大型农民起义就有近百次。然而这张资料图作者君找不到了(豹毙.jp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