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
蛙蛙顺着猫尾酒馆的外墙一点点向上爬,他的动作很轻,好像是刻意如此,为了不让某人听到动静。
哦对,还为了保护怀中的东西。
还没有上去,他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
说来也怪,温迪经常夜半抚琴,却没有受到蒙德城人民的投诉。
是因为抚琴技艺太高超了吗?
蛙蛙不知道,他在提瓦特只听过温迪一人弹唱,没办法去比较。
终于爬上屋顶,蛙蛙累得想大喘气,但不想引起某人注意,还是生生忍下了。
那天知道璃月的现状,蛙蛙猜到温迪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却没告诉自己。
温迪……好像在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不管不顾,直接去了战乱的璃月,或许还没来得及找到主人,就陨落在某个角落。
是他误会了温迪,然后还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蛙蛙想了很久,怎么去补救。
最后还是想到温迪最喜欢的美酒。
这才去了晨曦酒庄。
如今献给风神的美酒已经被自己取来,不知道温迪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
蛙蛙不敢赌。
神明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取酒来蒙德的这一路上,蛙蛙都在想怎么把这瓶酒送到温迪面前,一进城门他就听到了熟悉的琴声,于是就忘却所有,直奔猫尾酒馆。
不过看到温迪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蛙蛙也有了主意。
他偷偷地把酒放在温迪背后,然后自己躲在一边,看看神明什么反应,如果开心他再出现,如果不高兴,他就转身离开。
不过蛙蛙的算盘注定落空。
他刚刚把酒瓶放上屋脊,就看到一身翠绿的吟游诗人回过头看着自己。
对方手中晃荡着橡木杯子,杯中荡漾着清澈的酒水,淡淡的蒲公英味道和酒香混在一起,钻进了蛙蛙的鼻尖。
温迪含笑,晃了晃杯子,递到蛙蛙面前,道:
“哟,小家伙,要来喝一杯蒲公英酒吗?”
蛙蛙愣了几秒,接着反应过来。
原来对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旁边,只是没有说而已。
啊啊啊。
对方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偷笑。
蛙蛙想转身就跑,但眼前的酒瓶已经被温迪拿走。
他无处躲藏。
“呱。”
来自蛙蛙,无奈地一声回应。
“嘿嘿。”温迪看了眼酒瓶,惊喜地笑了笑,“居然是晨曦酒庄的苹果酿,嗯,好浓的苹果香,还是和以前一样。”
蛙蛙磨牙。
“还我!”
“诶?”温迪错愕地看向蛙蛙,旋即表情有些伤心,“不是给我的吗?”
蛙蛙无言。
温迪抱着酒瓶看着他,表情恳切,
“呐呐,分我一杯,就一杯,可以吗可以吗?”
蛙蛙嫌弃地别过头。
“拿去吧拿去吧。”
“嘿嘿。”
蛙蛙听着温迪打开瓶塞的声音,还有那愉悦的笑声,忍不住用余光偷看。
没想到温迪没有迫不及待地把酒倒进橡木杯中,而是把刚刚给蛙蛙的杯子又往这边递了递。
蛙蛙疑惑转头,正对上温迪的视线。
“尝尝这杯蒲公英酒吧,很好喝的。”
温迪一手拿着刚刚启封的酒瓶,一边亲手把酒杯递到蛙蛙面前。
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蛙蛙嗅了嗅,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却莫名有种吸引力。
蛙蛙还没喝过酒。
蛙蛙推着酒杯,靠近温迪些许。
“嗯?”
温迪正把手中的酒杯填满,苹果酿独特的香气瞬间馥郁了整只杯子。
“不喜欢嘛?”
蛙蛙摇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
“太冷,你这边暖和。”
“诶?”温迪了然地笑了笑,主动让出一点位置,能让蛙蛙蹲下,还容纳下他怀中的杯子。
苹果酿口感比较酸甜,贴近苹果的味道,温迪看起来很满意。
“对不起。”
“嗯哼?”
蛙蛙爪爪抱着杯子,抬头看着温迪,他躲在温迪的披风下面,这里没有什么风,暖和极了。
“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故意戏弄我才不告诉我主人消息的。”
“这个啊。”温迪撑着脑袋,看起来已经有点醉意。“确实是故意的哦。”
温迪点着头,煞有介事地说着。
蛙蛙抿唇。
他没好气地瞪了眼温迪。
“我不怕的,战乱也好,路途遥远也好,我只想找到主人。”
蛙蛙很坚定,松开杯子握爪。
“嗯嗯。”
温迪认同地点着脑袋,带着醉意的眼睛中露出一点点怀念。
“你真的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不会是我主人吧?”蛙蛙反问。
很早很早以前,他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说他们很像。
不过蛙蛙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只隐约觉得游戏不对劲。
他是青蛙,主人是人,怎么会像呢?
温迪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他看了眼远方,不知名的高处和低谷,又隐藏起心绪。
诗人好像在讲故事一样,把过去的某个事情娓娓道来。
“他和你一样坚定,有目标,勇于抗争,不怕困难。”
“在暴风的统治下,依旧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勇敢无畏地反抗压迫。”
“不过好像你们有一点不太一样。”
蛙蛙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温迪口中那位勇敢的朋友那样,无私无畏。
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要寻回自己的主人,丝毫没有拯救世界,改变世界的想法。
“哪里不一样?”
“唔。”温迪思考了一会,才继续道,“好像又是一样的。”
“他热爱自由,你追逐着那位主人。”
“谁说想要回到某个人身边就是一种不自由呢?”
说完温迪自己都笑了。
那一刻,蛙蛙觉得温迪在他眼中的神性达到了巅峰。
很长一段时间里,蛙蛙觉得温迪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整日里游荡在蒙德城内,虽然是很有名的吟游诗人,却总给人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哦,还有喜欢喝酒。
是个平平无奇的酒鬼。
至于温迪刚刚说的那些话,蛙蛙不明白这些关于自由不自由的大道理。
他有意识的时间不长,不像神明活了许多许多年,看很多事情通透又明亮。
他也不像那位少年,人生精彩纷呈,有着思想的高度也有着英勇的行动。
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只为了寻找主人这一安栖之所的蛙罢了。
“那个时候,你……疼吗?”
蛙蛙看着温迪如今平淡安宁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当时在风神像下面看到的场景。
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像团烈焰,却运用着冰雪的力量,对于神明毫无敬意。
神明垂倒在地上的模样像是失去生机的躯壳,让人忍不住怀疑,栖息在身体里的神明是否还存在。
温迪倒下的模样后知后觉地闯入到蛙蛙的眼中。
当时只关注着那位金发的主人,却完全忽略了和自己同行过的神明。
如今想来,蛙蛙就忍不住有如此疑问。
“嗯?小家伙是在关心我吗?”
温迪有些惊讶。
“才没有!”蛙蛙飞速反驳。
“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受伤了之后,那些坏家伙会欺负我主人。”
“哦~还真是别扭的关心呢。”温迪故作伤心,“至于你说的,是疼的哟,不过已经忘记啦!或许还没有你现在疼呢?”
蛙蛙惊讶地看着温迪。
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身上那隐隐约约作祟的疼痛?
他明明谁都没有告诉。
“我知道哦,只要发生在风里的事情,我都能知道。”
温迪拂过蛙蛙的后背,那里是蛙蛙疼的最厉害的地方。
像是有两个大家伙在他的背上打架,丝毫不顾忌他的死活。
蛙蛙本想忍耐,让这群不听话的知道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但听到温迪的话,背上那点疼忽然变得难以忍受。
他有些委屈。
蛙蛙不动声色地靠近温迪一些。
好希望对方能够再继续抚摸一下后背,好缓解一下它带来的疼痛。
温迪却收回手。
蛙蛙有些失望地望过去。
温迪放下酒杯,从腰间解下那颗神之眼。
等等。
“迪奥娜和迪卢克都有神之眼,但好像和你的不一样。”
“嗯?”
“没有你的那么神奇。”
蛙蛙回忆了一下。
迪奥娜和迪卢克运用元素力的时候,神之眼确实会亮,但平时没见过他们把神之眼放在心上,也不会像温迪一样能够变成木琴。
“这个嘛?其实是个玻璃珠,不是真的神之眼啦,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
温迪打量了一下蛙蛙,托着下巴思考道,
“不过看起来,你带着不太方便。”
……
“呱。”
蛙蛙没想到这玩意居然是个玻璃珠。
只能说温迪的法术有点子东西。
“好啦,尘世间最好的吟游诗人要开始演奏了,注意听哦!”
温迪清了清嗓子,手中的木琴已经摆好架势,看样子马上就要登上舞台,弹奏一出完美的音乐表演。
蛙蛙凝神静听。
优美的,之前从未听过的音乐从温迪的指尖泄下,像流水划过光洁的石块,最后汇入湖中一样自然悠扬。
琴声的引导下,蛙蛙觉得刚刚一直缠到在自己浑身上下的疼痛消失了。
好像精神也得到了升华。
“去吧,顺着自己希望的地方。”
“去寻找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目标或许虚幻无力,或许前路坎坷波折,或许有谎言和欺骗,但你能认清自己的真实。”
“是吧,异乡的旅者。”
温迪垂眸,拨动琴弦的手不间断。
他的询问好像穿过了无数时光间隔,最后落在蛙蛙的耳边。
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吗?
他曾无比清晰自己的过去,也很明确自己的现在,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没那么确定了。
不过好像被抹消一样,那份异样很快填平。
无人知晓,蛙蛙也曾有过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