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侯爷这话算是振奋了团队的士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人员都人疲马乏,遇到来争食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出了坝子,就是穷山恶水之地,不过这里不是原始森林,山下是落叶林,种的都是橡树,保育了之后这里就不出产木材,山里靠山吃饭的山民也迁走了。
远处群山雾绕,氤氤氲氲。几百里的山脉,莽莽榛榛连成一片,重峦叠嶂,郁郁葱葱,气魄雄伟,美不胜收。我以前出来徒步的时候,都走这种路线,不过要穿越这么大面积的林场还是第一次。
“老乡,你叫啥名啊?今年贵庚啊?”我上去跟向导打招呼。
“六十五,就喊我根叔吧。”那向导说道,“我说你们是来这儿干啥来了?”
俞胖子嘴上没长毛,张口就要说倒斗,我一脚把他踢开,说道:“没啥,这位怀小姐家是大老板,想要到这儿来投资林场,所以来实地考察考察。”
“哦,那可就不巧了,这片林场现在都是保育区,不让伐了。”
“根叔,这您就不懂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世道还有啥钱搞不定的,前些年宁波搞了个什么海湾生态保护区,说不允许填海造地,结果没过几年又变成海滨开发区了。”
“哎,谁说不是呢!”根叔看了看怀如锦,见她衣着光鲜,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话。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根叔所在的仓库,这里荒废得基本不成样子,所谓的仓库就剩下几间瓦房。
“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路很远,得备足了干粮,我们少说也得走三四天。”
“三四天?”我惊讶道,“这地图上可只有一天的脚程啊?”
“你们不是山里人不知道,照你的走法,我们下去之后还有一个坝子,咱们过去等于是翻过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这样可不是三四天的脚程了,还不得把人给走费了。”根叔笑道。
“原来如此。”由于没有标明等高线,我看着手里的简易地图,所以出了这样的洋相。
这种地势交通极度不便,很多时候不得不绕原路,而且起伏很大,有很多山沟。由于时至严冬,山里开始下雪,气温陡降,这就给队伍前进造成更大的困难。
这里的山不是很高,基本没有过雪线的,但是地上已经有了积雪。越往上走肯定是越来越厚。到了傍晚,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厚得已经看不出地上的路。
鬼侯爷看天色不早,再走下去只会更危险,说道:“咱们停下来休息,今天在这里过夜吧。”
我看着空荡荡的大山,心生异感。看着是远处堪比桂林的山和莽莽的林海,却无心观赏。我极目眺望,看到下面一块很小的坝子,问道:“蛊爷,咱们现在找的这条地脉看上去好像比较真,但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小鬼,没想到你还挺懂行。”鬼侯爷喝了几口水,也没多说什么,“只能边走边看了,先找到龙头,这样点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任它山高谷深,只要沿着地脉走,就一定找德到。”
我转头看了看怀如锦,她看着前面的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像在担心什么事,说道:“就怕有人捷足先登。”
鬼侯爷说着也啧了一声,似乎也正在为此事焦虑,说道:“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队伍里一定也有高手。”
晚上的时候,根叔过来跟鬼侯爷商量,说是大雪封山,照此情形原来的路线可能行不通,因为原先是要穿过一个峡谷,那地方有个溪滩,现在雪把溪滩都覆盖住,再继续走可能会遇到麻烦,毕竟根叔一直以为我们是来考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要是你们不反对,我可以带你们去最近的彝寨暂时歇歇脚,等雪停了咱们在赶路。”
鬼侯爷没有反对,只不过这样的话就要耽误比较长的时间,原本三四天的脚程又增加了一半。俞胖子走山路,本来就不爽,非得说根叔是想多赚点领路费,可是人家压根就没有提过加钱的事情。
根叔所说的彝寨跟怀如锦要找的目的地有很大的关联,可能是同一个家支,这部分族人没有迁走,反而在这里扎下根来。到那里的时候,已是深夜,挨家挨户都已经关门睡觉了,要想找个地方住宿可能就得厚着脸皮去敲门。
寨子里唯一一户人家还亮着灯,正要去借宿,根叔却慌了神,“奇了怪了,这户人家许久没见过人住,今天怎么可能会有人?”
“是吗?兴许是人家出门做生意,今天回来了呢?”俞胖子急着要去睡觉,也没有想这许多,上去便敲门。
那是一间“木罗罗”,是在森林地区额彝族聚居的传统民居。房屋的四壁用原木交错成井干式,是一种复合式纯木结构的建筑,习称“木罗罗”。据根叔介绍,这间屋子的主人叫阿怡塔,早年丧妻,有一对双胞胎姐妹,眼前这间高大的木罗罗在整个寨子里都非常显眼,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但是,即便如此,在根叔眼里这间木罗罗还是瘆得慌,听他讲寨子里的人都把这个屋子视为鬼楼,而且寨子里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再也没看到过阿怡塔。
俞胖子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俞胖子和她说了想要借宿,说着就掏出了皮夹子,把一叠钞票塞进她手里,差点没把她吓坏。
“阿爸,有客人!”
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传统的彝族服饰,一见到来了这么多人,还是有些犹豫,“对不起,我家里没有这么多客房,恐怕住不下。”
根叔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说道:“还真是阿怡塔。”
“大哥,你就行行好吧,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没事儿,我们挤一挤就行。”
俞胖子不依不饶,阿怡塔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那好吧,几位一路辛苦,请跟我进来吧,诗薇你去厨房做饭。”
说着,那个叫诗薇的女孩便去后院做饭。我们在云河峡谷的彝寨里,见过很多彝族姑娘,看着两个窈窕的瑶家姑娘出现在眼前,里面忘却了疲惫。
临进门的那一刹那,鬼侯爷和我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看门户与门框相连的地方,两人似乎都发现了什么端倪,相对一视,心照不宣。
木罗罗一般为二开间或三开间,房屋高四米左右,看上去很气派。其结构通常为四合院形式或三坊一照壁,配上围墙,形成一个独立的院落。墙壁是用两丈多长的树干砍成方形后横排垒成,整幢房屋不用一颗钉子。不仅冬暖夏凉,而且这种衔楔整架结构特别防震。
正对大门的房子叫做经房,楼上是佛堂,供着藏传佛教的神像。楼下为客房,同时也是成年男子居住的地方。阿怡塔把我一行先领到经房一楼,特地嘱咐道:“各位,左边那是花楼,是供成年女子居住的,男人不经许可是不能进花楼的,怀小姐她们就住在那里。”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几个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阿怡塔神秘地笑了笑,似乎是早就看出了俞胖子的人品,也懒得理他,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诗薇和她的妹妹把晚饭端到了院子里,从模样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俞胖子一见到她们就心花怒放,这里山好水好人好,三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还笑着去抓人家的小手。
但是,这场晚宴有四个人始终没有动过筷子,一是我,再一个是鬼侯爷,另外就是怀如锦和根叔。我和鬼侯爷无疑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小心谨慎,怕饭菜里有毒,怀如锦是个心思极细的人,即便她现在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但肯定发现了两个重要人物的神情,她不动筷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根叔,则完全是出于害怕,只见他颤抖着嗓子说道:“几位,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这阿怡塔……”
“确实有问题,我怀疑这个阿怡塔图谋不轨!。
俞胖子还以为我喝醉了,“李睿,你丫的脑子入腚了啊?人家阿怡塔大哥好心收留咱们,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鬼侯爷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这个时候刀子和梦姐已经不见了。想来,他们是得到了鬼侯爷的指示,已经行动了。
没过多久,刀子便押着阿怡塔走了过来,而梦姐则把诗薇两姐妹带来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
“蛊爷,你说的没错,这家人果然居心叵测。”刀子说道。
“这是放进我们饭菜里的毒药,曼陀罗粉,俗称蒙汗药。”梦姐把那纸包往桌子上一扔,阿怡塔一家三口瞬间脸色煞白。
“我去!”俞胖子也是吓得不轻,赶紧跑出去吐了起来。
怀如锦看了看我,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道理很简单,‘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意思就是说常流的水不发臭,常转的门轴不遭虫蛀。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门轴,发现那门轴磨得非常光滑,显然是长期有人居住,但是根叔说过,这个房子一直是空着的,这就令我不得不多留了一个心眼。”
“难道他们是想杀人越货?”怀如锦揣测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双眼凝视着一直低头不语的诗薇两姐妹,院子里轻轻刮起一阵微风,从树上吹落几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