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黄宗汉支持,并获得‘督办湖州厘捐局事宜’这个名头后,林哲很快就是开始了行动。
几乎是得到黄宗汉的批文当天,他就是在自己的营部里挂起了‘湖州厘捐局’的招牌,并亲自任督办。
有意思的是,已经连上数道折子弹劾林哲的湖州知府曲胜潮被黄宗汉任命为‘湖州厘捐局会办’。
对于黄宗汉的这个任命安排,林哲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也知道这是黄宗汉的一种权术平衡,毕竟林哲自己只是空有候补道这个顶戴,但是却没有本官实职,而余姚县勇营督办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差遣。
要想获得湖州府上下官绅的支持,就得需要曲胜潮这个知府的配合。
当然了,为了避免厘捐局的钱被湖州府官府挪用,黄宗汉明确指示,该局所得一律用于余营军需,不得挪作他用。
林哲考虑到自己本身事务繁忙,也不可能亲自处理厘捐局的全部事务,为了防止厘捐局的日常权力被曲胜潮掌控,他又是提议让余姚县勇营的营务官毕余同兼任厘捐局的帮办。
清朝的各种督办、会办、帮办、协办、坐办等是有着明确的上下级之分,督办是一把手,会办算得上是二把手,而帮办的话,在没有会办的情况下算是二把手,如果前头有会办,那么只能是三把手了,至于协办和坐办的地位又要更低一些。
除了把毕余同调入厘捐局外,林哲同时还从营部抽调了众多人手进入厘捐局任职。
这样一来,这湖州厘捐局的架子算是搭了起来,次日,林哲就是邀请曲胜潮过来营部商讨厘捐局事宜,同时参加商讨的自然还有帮办毕余同。
“这厘捐一事,江苏那边已经有了现成的例子,我们可以仿效他们的章程,再根据我们浙江湖州这边的情况进行一些细节的调整,比如江苏那边主要是对米粮征收厘捐,但是湖州这边的话,米粮不多,但是湖州的生丝却是闻名海内外,所以我们的厘捐征收,主要还是要集中在生丝这一块上!”
林哲对后世的湖州不熟知,但是到这个时代后却是对湖州,尤其是湖州生丝那是非常熟悉的,为什么?
因为林家就是做生丝生意的!
生丝乃是林家商行的主业,林哲办团练之前的那几个月也是苦心了解过家族的生丝产业,并提出了开办机器缫丝厂等建议,这个过程里自然是对湖州的生丝有所了解。
作为当代中国最著名,同时也是产量最大的生丝产区,湖州的生丝一直都是名声不小,而且产值相当高,林家就在湖州的南浔以及其他各县镇普遍开设了货栈、商行,主要是收购蚕茧,手工缫丝等,然后把成品生丝销往国内外。
所以要在湖州搞厘捐收商税,这头一个肯定得瞄准生丝产业!
只要把这生丝产业的厘金给收上来,还怕养不了区区几千人的军队?
曲胜潮听着林哲的话,虽然他对林哲心有不满,但是不得不佩服林哲的眼光的确独到,这为了筹集军费,连仿效江苏那边开办厘捐的办法都能够想出来,更加敢直接提出来并实施,这份胆魄还是常人所没有的。
曲胜潮虽然对厘捐局也有着顾虑,害怕此事搞得不好容易得罪士绅,更害怕引起湖州商人的反弹,但是他更害怕林哲和上次一样,直接向湖州富绅摊派军饷。
说实话,林哲到了湖州后,名声并不怎么好,尤其是之前大肆敲诈当地大户引来诸多人的反弹,不少人包括曲胜潮在内已经上书多道弹劾林哲了。
但是碍于林哲的的强势,曲胜潮他们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忍着。
然而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虽然想要对林哲非常不满,但是如果林哲真的要走,估计他们还得拉下脸皮来求着林哲不要走?
为什么?因为林哲一走,万一太平军南下进攻湖州,他们也不用活了,太平军每攻克一个地方都会做同一件事,那就是大肆屠杀当地的士绅阶层。
所以那些老百姓们兴许不害怕甚至期望太平军打过来,但是士绅阶层绝对是不会希望太平军打过来的。
总之现在湖州的官绅阶层现在对林哲的感受是非常复杂的,他们就像娇滴滴的**被林哲强行上了一样,一方面是哭喊挣扎试图反抗,另外一方面又不舍这种充实爽快的感觉。
如今林哲搞这么一个厘捐局,虽然对他们也有着极大的影响,但是总比被林哲天天敲砸勒索好的多。
曲胜潮在这场碰头会的简短会议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说同意林哲的那些措施,但是也没有说话反对。
对曲胜潮的反应林哲不在乎,反正他也没有指望着曲胜潮帮自己,只要他不添乱就够了,再者林哲也知道给曲胜潮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添乱,因为湖周边厘捐局不仅仅是林哲的事,同样还是黄宗汉的事。
黄宗汉也是想着如果办成了,不仅仅能够解决余姚县勇营的军费,后续黄宗汉还打算在全浙江推广,都时候就可以凑集更多的资金用于方方面面,缓解浙江目前的庞大财政压力。
这种情况下,曲胜潮如果想要捣乱,不用林哲动手,黄宗汉就会直接出手教训他。
湖州厘捐局挂牌后,林哲首先是把原先自己私设的诸多关卡移交到厘捐局,同时在湖州全境内增设部分关卡,对过往的所有商旅货物收取厘金。
同时也对各行各业的商铺收取‘坐厘’,有着官方的支持,有着余姚县勇营的枪炮做保证,虽然厘捐制度刚颁发就引来了不小的反弹,不少商人甚至直接抗税,但是经过几次的逮捕镇压后,顺利平息了反弹,从而让湖州厘捐局的收税行为走上了正规。
而当林哲在湖州搞厘捐局,为解决自家军费缺口而努力的时候,余姚县勇营派回到绍兴各县招募兵员的军官们也是忙绿着。
绍兴府上虞县,昔日平静的城门口位置此时排起了长龙,一个年约二十,手持折扇,身穿长袍的年轻人面露不解,问着身旁的另外一个同样年约二十,身穿长袍的年轻人:“周兄,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
那周姓男子道:“你不知道?”
但是很快又是露出一副醒悟的神情:“哦,我倒是忘了,安兄你这些日子都在苦读,不知道也正常!”
他继续道:“前头乃是余姚县勇营在募兵!”
安姓男子面露疑惑之色:“余姚县勇营?就是余姚林哲搞出来的那个县勇营?怎么会跑到我们上谕来募兵?而且还招那么多人?”
余姚县勇营他前几个月也听过,据他所知是余姚那边搞的一个地方县勇,由余姚首富林家少爷林哲牵头搞的,而地方县勇这种事对于当代来说不算什么稀奇事,上虞县里的很多士绅地主都是搞起了乡勇之类的。
但是可没有听说过还需要跑到外县去招募兵员,而且看眼前这规模,这招募的兵员应该不少,要知道寻常乡勇也就几十人,顶天了几百人而已,而且一般都不是脱产的职业兵员,大多都是由农夫临时兼职。
旁边的周姓男子显得对时事要了解的多一些:“这个余姚县勇营可是和那些乡勇不一样,此外那林哲率军北上湖州,听说是连战连捷,以千余士卒连溃上万贼军,斩首两千余,啧啧,据说连朝廷都被惊动了!”
“哦,此事当真?”安姓男子露出好奇之色。
“自然是真的,我听家里从湖州传来的消息,说是余营移交给广德那边的俘虏都有千人之数!”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道:“对了,余姚石琅翼你还记得吧,就是前几年和我们一起在青林书院读书的那个?”
周姓男子点点头:“他我到还是记得!”
“他连考多年都没能考上,今年就弃笔从戎了,这去的就是余姚县勇营!周姓男子说起石琅翼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神色:“据说他在湖州连战连捷,迄今不过数月就已经在林哲麾下荣升六品千总!”
安姓男子听罢叹了口气:“他的才华是有的,可惜这几年运气不济,不然早就和你我一样考上生员了。不过现在也好,投军也不失为一条妥当的路子!”
话语间虽然叹气,但是依旧带有一丝对武将的轻视,也是,数百年来文官对武将的鄙视那是根深蒂固的,如果能够走上科举之路,谁会去投军当丘八啊。
然而这话在旁边的周姓男子听来却是让他略微皱眉,为什么,因为他不日将要奔赴湖州。
周姓男子名为海京,绍兴上虞县生员,今年二十五岁,这个年纪虽然算得上举业有成,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的经论水平考个秀才已经是非常勉强了,之前县学数次考核都是名列末等,这个成绩根本就不用指望去考举人,更别说进士了。
他和石琅翼相交匪浅,石琅翼投军后也和他通过数次信,而不久前他接到了石琅翼的信,信中劝他去余姚县勇营,说如今余姚正值扩军用人之际,如果周海京愿意来余营效力,那么他将会亲自为他向林哲举荐。
不过这事他没有对安姓男子说,一方面是他知道安姓男子一心在举业上,知道后怕是要劝自己,而另外一方面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疙瘩,虽然说弃笔从戎听上去是很有爱国情操的事,但实际上在这些年轻士子心中,如果不是科举无望,谁会跑去投军混官身啊!
脸面有些挂不住的周海京选择了没说!
不过次日,他还是收拾了行囊然后踏上了北上之路,他要去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