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舌战群儒，技压群雄！
“刘太傅慎言！”
“太傅袁隗满门被董贼抄斩，盖因袁绍为了家国大义，举兵讨董所致。若这还不是汉室忠臣，那吾等岂不都是汉奸了？！”
“刘太傅此言，未免寒了袁家之心！寒了汉室忠臣之心！寒了天下人之心！”
“陛下，太傅此言甚过，若是刘太傅不为此言道歉，臣等寒心呐！~~~”
“……”
满朝官员，竟有大半呼啦啦的跪伏下去。
别看这些人姓氏五花八门，别看这些人似乎挺身而出，为袁家伸张正义似得。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名望着想。
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出身——袁氏门生故吏！
门生故吏意指学生和旧部属，袁家四世三公，代代相传下去，这种势力何其庞大？撑起大汉朝堂的半壁江山！
而这些在朝堂中枢的大佬们，开枝散叶下去，他们的门生故吏又何其庞大？！
这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逐渐从地方汇聚到中泱朝堂，以袁家为马首是瞻！
汉朝注重出身和名望，若是袁家名声损毁，他们这些门生故吏，必受牵连！
届时不仅是中泱朝堂地震，大汉天下，地方势力，都将受到牵连！
这是真正的从政治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们都会站在袁家这一边。哪怕袁家真的有所图谋，也必须是没有！
袁家一定是汉室忠臣！袁家一定是为了汉室而死、足以名流千古的贤臣！
袁家出身的子弟，必是品德高尚、才华横溢之辈，袁绍必定是好人，他是不可能做出决堤水淹冀州之事！
这就是这些袁氏门生故吏的逻辑！
这自然不是他们傻，逻辑思维不行，而是自私自利，为了一己之私，家族利益，可以颠倒黑白，真正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刘虞闻言，毫不掩饰的鄙夷，都是一群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小人！
赵王有一句名言，刘虞此时竟深表赞同——表面上仁义道德，骨子里男盗女娼，真正的伪君子！
但这些伪君子身居高位，位高权重，整个国家的运作，都需要他们从中斡旋。说句不夸张的话，若是他们罢工，整个国家的都将停摆！
此时这些位高权重的伪君子，集体的跪伏下来，满口道德仁义、满口忠君爱国、满口汉室忠臣，满口指责太傅刘虞诬陷忠臣让人寒心，满口请求汉帝裁判公正……
这也让汉帝刘协头疼不已！
刘协又不傻，袁家的所作所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当初的情况是什么？
虽然大将军何进和十常侍争锋相对，但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其实是依附皇家的两支重要力量——外戚和宦官！
这两支力量十分重要，属于铁杆的皇权支持者。
没有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所以外戚和宦官，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皇权这一边！
但前提是皇帝有足够的权谋，可以将他们的野心压下，避免被外戚和宦官反噬。利用他们的权势和地位，以及能力，去平衡满朝公卿所代表的士族力量！
别看汉灵帝卖官鬻爵，但他做到了！
汉灵帝上位后，扶持宦官，利用宦官平衡满朝公卿。
一开始也是想要建立一番千秋伟业，甚至兴建连普通学子都能就读的“鸿都门学”，与只有士族出身的子弟才能就读的“太学”相抗衡！
利用“鸿都门学”的学子选拔人才、任贤选能、重用为官，避免满朝官员都是士族出身的子弟，避免皇权被架空了！
可惜最后汉灵帝还是失败了！
什么朝廷腐败、宦官外戚争斗不休，什么边疆战事不断、兵役徭役繁重，这些都只是次要因素！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土地兼并！
汉朝的赋税制度乃是“编户齐民”，靠着百姓们的土地税、人头税等充盈国库财政。
可随着世家豪强的土地兼并，并且因为奴隶不用服徭役兵役，以至于自耕农被迫成为世家奴隶。
国家收税越来越少，国势日趋疲弱。世家豪强土地越来越多、奴隶越来越多，在这个以人口为主要生产力的农耕文明，这不就形成恶性循环了吗？！
最后国家势弱，地方势力庞大起来！
汉灵帝最后走上卖官鬻爵的道路，这也是原因之一。本就捉襟见肘的大汉财政，完全处于崩溃的边缘！
然后这时候，汉灵帝驾崩，汉少帝刘辩继位，何皇后独揽大权，大将军何进权倾朝野。
本应该站在皇权这一边的何进，竟然想要融入士族圈子中，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不就是背叛自己的阶级了吗？他可是外戚啊！
这到底是何进这位屠夫清高了？还是士族圈中从中作梗，暗中蛊惑，加剧外戚和宦官的争权夺利，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从后面袁家的一系列操作来看，后者的嫌疑更大！
大将军何进和十常侍走向不死不休的地步，袁绍是罪魁祸首！
袁绍建言何进调外兵入京震慑何皇后，以此来诛杀十常侍，此举导致后面董卓霸京，祸乱京师。
当时曹操等人纷纷反对，何进反而以曹操是阉人之后，觉得他有私心，以至于曹操恼羞成怒离席。
“乱天下的，一定是何进！”曹操此言，最后真被他言重了。
但问题是，何进一个屠夫，没有袁绍蛊惑，他优柔寡断，怎么可能下定决心？
在何进调外兵入京之后，何皇后终于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那些宦官也开始恐惧起来，何皇后下令将十常侍等宦官放回家，优柔寡断的何进答应了！
若是一切按照这种步调前行，哪怕董卓入京，在何进没有横死，手握京师兵马的前提下，这位凉州枭雄，也只能灰溜溜离去。
当时京师兵强马壮。
西园八校尉掌控西园军数万兵马。皇城外围有京师宿卫——北军五校卫戍，城门校尉拱卫洛阳城门，统领洛阳十二城门司马。执金吾缇骑，负责京师治安。
皇城内有九卿之一的卫尉统领宫廷卫士。皇宫省外宫殿宿卫还有九卿之一的光禄勋，统管的虎贲军、御林军等贴身侍卫。皇宫省内还有九卿之一少府的宦官负责侍卫扈从。
这种军事布防，构成了京师洛阳的安危！
并且靠着洛阳八关的阻挡，就算是董卓的西凉铁骑，也只能灰溜溜离去！
可最后呢？
因为何进横死，一切都向着崩坏的局面走去，滑向无底深渊！
何进是怎么死的？
是何皇后放宦官回家后，何进也答应下来。那些十常侍等宦官准备离去之后，袁绍暗中“诈称”何进的命令，下令州郡逮捕那些宦官的亲属入狱！
这是不留后路啊！
那些宦官都准备回家了，袁绍诈称下令，将他们的家给抄了！
宦官们走投无路、铤而走险！
最后将何进诱引进皇宫嘉德殿围杀！
然后呢？
虎贲中郎将袁术攻打宫城，焚烧青琐门。袁绍与叔父袁隗“佯称”奉诏，杀死宦官无数，不论老幼皆斩尽杀绝，死者有二千多人，有些不长胡须的人也被当成宦官杀掉了。
皇权最坚定的拥护者外戚——大将军何进横死、宦官尽皆被屠！
袁家真的是好算盘啊！
两次“诈称”，导致外戚和宦官走向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他们终于将皇权的左膀右臂——外戚和宦官，斩尽杀绝了！
接下来，袁家可以效仿伊尹、霍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挟天子以令天下了吧？
可惜袁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袁家故吏，也是袁绍力排众议调兵入京的西凉董卓，竟然会反噬，直接强势的掀桌子，霸京了！
汉帝刘协每每想起此事，对袁家的恨意就更深一分，甚至超越了董卓！
如果不是袁家，大将军何进也不会死，皇权宦官势力也不会全军覆没，如果外戚和宦官不死，根本不会给董卓霸京的机会的！
甚至于……
汉帝刘协回想起袁绍的性格为人，对比这满朝官员为袁绍说的阿谀之言，他就觉得有些讽刺！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袁绍就是一个废物！”这就是汉帝刘协对袁绍的评价。
当初大将军何进横死、十常侍等宦官被屠戮一空，董卓霸京。但时间还没有走向崩盘的局面，还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董卓的兵马，并没有完全调遣入京，并且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董卓不多的西凉军将士，就是疲军！
而袁绍当初可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西园军就在袁绍之手。大将军何进余部，不少处于“无主”状态，只需要袁绍略有胆魄，他就能暂时接管这些兵马，去抗衡董卓这个西凉枭雄！
并且调外兵入京，除了董卓蛮横无理的西凉刺史，还有并州刺史丁原统率的西凉军，还有何进让鲍信、张辽等募兵的兵马。
可是袁绍怎么做的？
在鲍信提议，趁他病要他命，借着西凉军疲兵姿态，直接先下手为强的时候，袁绍害怕了！
害怕了！
然后董卓吞并京师的兵马，收买吕布蚕食丁原的并州军，最后终于没有后顾之忧，妄行废立了！
这时候，袁绍终于站出来了，他装了一个逼，对着妄行废立的董卓喊了一句“天下健者，岂唯董公？！”然后就灰溜溜的逃亡渤海郡！
汉帝刘协每每想起袁绍的狼狈姿态、宛如丧家之犬似得逃之夭夭，他就嗤之以鼻！
“就这样的废物，害得汉室沦为天下笑柄的罪魁祸首，也配称之为“汉室忠臣”？！”
这些满朝官员越是为袁家申辩，越是表现出袁家的忠君爱国，为国为民，汉帝刘协的忍耐心，越是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刘协可是清晰的记得，太傅袁隗与董卓狼狈为奸，逼迫他皇兄刘辩退位，堂堂大汉皇帝，竟然被一个外将和当朝太傅联手废掉！
回想起太傅袁隗当时的情绪，哭的稀里哗啦，似乎真的是无可奈何，真的是汉室忠臣，真的在为大汉皇室悲哀似得，汉帝刘协就觉得虚伪，讽刺！
有本事你太傅袁隗自裁殉国啊？！有本事你太傅袁隗诱杀董卓啊？！
在刘协看来，袁家还不如司隶校尉曹操，不如越骑校尉伍孚！
至少他们是真的身体力行，跑去暗杀董卓。虽然最后失败了，但真的是汉室忠臣，真的是忠君爱国！
袁家呢？
太傅袁隗联手董卓行废立，袁绍和袁术兄弟俩，跑得比兔子还快。而后还利用袁家四世三公的人脉，为自己摄取政治筹码和利益！
汉帝刘协可是清晰的记得，袁绍在朝堂上对董卓装了一个逼后，还能被封为渤海太守、祁乡侯，就是因为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呵呵！
董卓这位军阀头子，虽然祸乱京师，最后真正治理朝政，发号施令的，还不是需要那些满朝公卿吗？袁家依旧还是位极人臣，位高权重！
汉帝刘协越想，情绪越是激动！
但小小年纪的他，经过巨变后，也飞速成长。颠沛流离，都在磨砺着他的性子，以至于竟让群臣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帝心难测！
这时候，太傅刘虞又建言了：“陛下，袁绍决堤之计，水淹冀州，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前科的！”
“喔？！”
汉帝刘协愤慨的情绪压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太傅可有证据？衮衮诸公口中，袁家都足以封圣了，太傅可不要妄议圣人！”
满朝官员再次望向刘虞，心下对其咬牙切齿，但却隐忍着不发。都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对情绪的控制和表现，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用后世一个专业术语来形容，这些人都是超越影帝的存在！
此时闻言之后，惊觉汉帝刘协对袁家的不满，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的不满，脸上的表情立刻化为瑟瑟发抖，诚惶诚恐。那变脸的速度，微表情的掌握，堪称神乎其神！
太傅刘虞环顾四周，旋即沉声说道：
“兖州牧曹操当初为父报仇，发兵徐州，讨伐陶谦。然则，为了发泄怒火，竟然血屠徐州，泗水为之不流！
“为父报仇，这是大义所在，师出有名！但杀害曹父曹嵩的罪魁祸首，乃是陶谦！曹操屠戮徐州无辜百姓，是何道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可就是这样丧尽天良之辈，袁绍为其请命，与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并且曹操隐隐以袁绍为马首是瞻。那么屠戮徐州，有没有袁绍的授意呢？”
满朝官员神色剧变！
袁绍决堤之计，水淹冀州，又没有人证物证，甚至都没有发生，他们可以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但曹操屠戮徐州，泗水为之不流，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并且朝廷官员中，有不少就是徐州出身的官员，家族受到牵连，对曹操恨之入骨。
你曹操屠徐州黔首流民就算了，为何连世家豪族都受到牵连？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刘虞提起此事，他们瞬间有些同仇敌忾。原本不约而同声讨赵王刘羽的联盟，隐隐出现一种破裂了！
这就是一种政治上的技巧！
别看刘虞仁义，为政宽仁、施展的都是怀柔政策，看起来好像是老实巴交的老实人似得。
但实际上，他的政治觉悟和政治智商绝对不弱，不然也不会在满朝公卿联合声讨赵王这种阵势下，舌战群儒，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