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酒店的网速确实卡。
仅仅下载一个压缩包的时间,老管家已经在草坪上把炭炉子都生好了。
陈婉觉得幼狮网的设计稿很漂亮,延续了方圆简洁的理念,但方圆只看了一眼就给否了。
“老刘,风格、样式都没问题,但颜色呀,黑白灰上坟呢?要鲜艳,要粉嫩,粉蓝黄绿蜡笔色。”
简单一句就挂了电话。
方圆和陈婉客气地邀请老管家一起撸肉串哈啤酒,但老头儿说他过午不食,养生。
一小朵高级灰颜色的云彩从月亮前飘过去,像移动灯罩。
新鲜的牛腿肉一块肥一块瘦被串在铁签子上,牛油滴在红炭上滋滋冒烟,香气飘出老远。
在壹号院院墙外绕圈散步的一男一女满脸无奈。
“邹哥,我饿了。”
“我这还一鸡腿,垫垫,一会儿去把青蛙换过来,咱也回院烤点啥。”
陈婉披着披肩蜷坐在软凳上,睡袍下裸着双腿。
她看着光膀子烟熏火燎烤串儿的方圆,满脸恬淡幸福的笑容。
“它能吃么?”
方圆扇了扇挡住视线的浓烟,侧头看看盯着盆里肉串的蓝胖子。
“能,给它一串,吃生牛肉有助于发腮。”
陈婉撸下一块肉,抱起小家伙喂给它。
欢乐喵了一声,吧嗒吧嗒开始大口咀嚼,虎头虎脑的样子引得陈婉使劲rua了它一下。
他们俩的胃口都不是很大,方圆擎着托盘放在竹编圆矮桌上,坐在陈婉对面开了两罐啤酒。
“左边这些多辣的是我的,右边这些特辣的是你的,我记得你之前不爱吃辣啊?”
“还不是吃你家那个小苹果送的辣酱吃习惯了。”陈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那辣度……不怕得痔疮?”
“要死啊你。”
陈婉吃了一串红色的肉串,嘴角晶晶亮,嘟着嘴唇直吸凉气,额头鼻尖都是汗珠,却乐此不疲,毫不停嘴。
方圆啧啧称奇,心道女人果真都是自虐的动物。
微风月色,池塘猫咪,炭火夹杂青草香。
俩人边吃边侃大山,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尔康的鼻孔聊到紫薇嫁给了霍简华。
“那尔康呢?”
“尔康后来种粮食去了,发了大财,很厉害。”
“方圆,我发现一个问题。”
“哦?我的问题?那还真不容易,说说看。”
“你为什么给他们打电话时说话都很简洁,几句话就完事了?他们不是员工吗?你不该把问题说清楚才对么?”
“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不是用来讲道理的。”
方圆误吃了一串陈婉的,瞬间干了一听啤酒,嗦啰着舌头解释道:“虽然不好听,但和养宠物一样,企业员工的工作方式是需要培养的,从初期就得培养,毕竟现在不是00后整顿职场的时代,我一个牛逼哄哄的大老板还用去适应员工吗?”
欢乐吃饱了,乖乖地趴在陈婉盘坐的腿间听两人唠嗑,蓝胖子的这种行为气得方圆牙痒痒。
你倒是醉卧美人膝,鼻尖香气缭绕了,妈的挡住老子视线了好么!
一斤鲜牛肉,两根火腿肠,十几串青菜香菇,烤炉加碳,算上手工费两千块。
一天的房费四个八,日消过万,但方圆眉头都不皱一下,陈婉更没概念。
“给你讲个电影,《夏洛特烦恼》。”
陈婉听后嗝噶直乐,胃口更好了,方圆又去把剩下的肉串都码上烤炉。
陈婉边吃边捂嘴娇笑:“这次烤的嫩,比刚刚好吃。你说为什么吃草的牛都是肌肉,我这么爱吃肉,一点肌肉都没有?”
方圆晃晃头:“牛不开心了能多犁一亩地,你一生气就多吃一碗饭……”
“我觉得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夏洛,年纪大了一事无成,然后你出现了,给了我好多好多钱,而且……”我也很迷茫,陈婉没说出后半句。
方圆幽幽叹道:“别这么说,20多年纪大?领着微薄工资、上有老下有小,过着你所谓一事无成日子的人,往后40多的遍地跑,满脸都是被欺负后又委屈又无言的样子,那时候的人间,真真像是地狱。”
院子角落里都被洒上了香茅草提炼的药粉,蚊子很少,但黑夜灯火处总有些自取灭亡的飞蛾聚拢。
欢乐打盹结束,满园抓蛾子,方圆大呼好兄弟,然后打着赤膊靠着椅背瘫滑下去,缓缓拍着肚皮,眼神偷偷飘向对面的那抹春光……
看一眼又望望天,复又看回去,又望望池塘,又看回去……仿佛就是不经意地扫过。
陈婉不瞎也不傻,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几眼下来,只觉的那里竟被他看得微微发热,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羞得,整个人都红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给自己遮盖上,臭小子傻乎乎的样子真好玩。
她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别说猥琐痴汉,就算方圆现在像双刀火鸡一样被砍了一刀,她也会觉得霸道帅气,陷入情劫的人,哪有什么审美可言?
“一会儿你也去泡泡温泉吧,水很好的。”
方圆吸溜回口水,说喝完酒泡澡不好,容易噶过去。
东山的温泉真的很好,宣统皇帝都泡过。
壹号院别墅的前院有个大温泉池,三面被大大的木屏风围住,剩下一面对着次卧的落地窗。
夜上阑珊,陈婉说自己困了,先回去休息。
方圆喝完剩下的两罐啤酒,突然觉得寂寂寥寥,散散酒气后就走去前院。
在昏暗下雾气缭绕的池子边,他把自己脱得精光,噗通一坐,遍体通泰。
次卧没亮灯,周围的光源只有远处院墙上的灯带,但隔着厚重的水汽,只是朦胧点点。
视线望不出身前半米,方圆觉得这很像……很像梦境,困在混沌中找不到方向的噩梦。
在这种氛围下,人就是很容易被引发想象,想过往,想未来,想起上辈子自己的qq空间背景音乐。
他摸摸放在身后大理石台子上的手机,搜了搜最近很火的张亮颖……
诺基亚的音质很不错的。
这城市华灯初上
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噗通!”
轻轻的落水声让闭眼听歌的方圆汗毛乍起,猛然惊醒。
什么玩意?
“欢乐?陈婉?”
“陈小婉?”
“小欢乐?”
啥也看不见,眯起眼睛也啥都看不见。
方圆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光亮只把眼前的水汽照亮一片,远处更看不见了。
肯定不是欢乐,猫哪有自己跳水玩的……
鬼?建国后还有这东西?
关掉手电,方圆屏住呼吸,静谧中突然响起轻微的划水声。
片刻后,水面上浮起一团乌黑的头发。
头发上升,整张脸都被湿漉漉的长发紧紧贴住,看身材是个女鬼。
女鬼张牙舞爪往前一扑:“哇!吓死你!”
没有听到应有的惊叫,女鬼撩开眼前的头发。
“咦?人呢?”
刚嘟囔一句,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抱住,女鬼自己惊叫起来。
“呀呀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鬼。”
方圆抱着陈婉坐在浅水处。
“管你贞子还是伽椰子,花姑娘,来了就别走啦,小生寂寞已久!”
陈婉伏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是要睡觉么?原来是回去换泳衣了啊?何必这么麻烦呢,大晚上又看不见。”
“呸!臭小子,大榴芒。”
水汽蒸腾,陈婉遍体生香,两人紧紧贴着,她环着方圆的肩膀,他搂着她的腰肢。
“嗯,别说哈,这温泉水就是滑。”
陈婉没说话,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整个身子都软了。
臭小子没穿泳衣???
方圆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不断加速的心跳,是自己的还是她的呢?
唔,是自己的吧?毕竟除了泳衣,她的还隔着那么厚一层呢。
被布挡着,奥沙利文也进不去球。
方圆想把那层布移开,却被陈婉按住了魔掌,便不敢再动。
又隔了一会,陈婉惊叫一声:“臭小子你干嘛?”
“呃……帮你检查一下……那个……痔疮。”
“去死啊你。”
陈婉羞不可耐,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然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那层布是时间,现在你和我都没办法拿走它,还有一年,它会不见的。方圆,今天就这样,隔着它……可以吗?”
可以吗?那可太可以了!
死水微澜。
涟漪从看不见的雾气深处泛起,一直延伸到岸边,拍打着大理石池壁。
水汽中有女声传来,语气羞怯中带着嗔怪:“好热。”
“嗯,摩擦生热。”
又隔了一会儿,男声传来:“好疼。”
“嗯,隔靴搔痒,手指会肿。”
“原来你这么有文化。”
“呸,臭小子。”
又好久好久,水面恢复平静。
两人还是那个姿势拥抱着,头发仍然是湿透的。
陈婉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流着泪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伤害过你吗?”
方圆怔住。
2021——2023,他要死了。
方圆点点头。
陈婉亲了他的额头一下,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把自己的鼻尖轻轻贴在他的嘴唇上。
“我就在这儿,如果有一天她还会伤害你,我会抱着你。”
这样的一语成谶,两个人现在都预想不到。
陈婉泪如雨落,方圆红着眼圈点头。
亮着屏幕的n70时间跳动,零点整。
砰!
砰砰!!
仰头看着满天的五彩斑斓。
他俩之前都不知道,枫林山庄的上空,每周末零点都会如此时此刻这般炫丽。
烟花漫卷。
零点零一分,张亮颖的专辑跳到了下一首。
当你在我额头轻轻一吻
我竟然会哭得像个小女生
你说我的付出让你于心不忍
那个时候我恨你是一个好人
心还是会疼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幸福的人都睡得好安稳
寂寞太会见缝插针
我拿什么来和它抗衡
心还是会疼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痛苦的人都醒着被并吞
放眼望去是座空城
没有一个怀抱可投奔
“臭小子,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