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靠走道的房间最近新搬来一家,一大一小父子俩,据说孩子的妈妈早年死了,爸爸独自一人带着儿子艰难讨生活。
爸爸是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男人,但操劳的生活让他一张脸呈现了超越年龄的沧桑,再加上性格原因,不苟言笑,脸又冷又硬,看着有三四十岁,其实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
按理来说他这样貌是不愁人喜欢的,他也想过靠着仅有的皮相给儿子找个后妈,但人家看见他身后的拖油瓶后那笑脸刷就拉下来,再一看这老旧的出租房,没说两句就找借口跑了。久而久之,他便歇了这个心思。
儿子六岁,跟他爸长得极像,模样很俊,但沉默寡言,不爱跟人说话,遇见人就往爸爸身后躲,畏畏缩缩的,没人愿意跟他玩,他也不爱出去,就躲在屋子里玩爸爸给他做的手工小玩意儿。
好在邻居们都是善良的人,父子俩住久后就熟了起来。她们看父子俩可怜,就经常做些吃的送给他们,下雨了会帮他们收衣服,偶尔还会帮有事外出的爸爸看孩子。爸爸也想过这算是老天爷开眼,让他能遇到一帮好心人。
他们住的地方是城中村的民房,没有什么装修,也就是地面贴了点瓷砖,因此房租很便宜,又加上周围住的大多是穷人所以物价也便宜,算是他们穷人在这个城市里可以歇脚的庇护所。房东是个善谈又开朗的女人,很照顾他们父子,所以他们父子俩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贫穷但舒心。
爸爸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到孩子成家立业,但很快这样宁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在一个高速发展的城市,拆迁不可避免。那些蜗居在城中村的普通人不得不搬离住所,开始搜寻新的住处。当供不应求时,房租自然水涨船高。
但爸爸向来对外界的事不关心,又或者没空关心,所以他并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直到某天爸爸发现房东换了,换成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很白,干净清爽的模样像大学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平易近人。
那时候爸爸还没意识到这个男人会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他只觉得新房东是个温柔的人,看起来很好相处,还有,漂亮得像个女人一样。
“你叫手冢国光?”男人打量着他,嘴角弯弯的。
明知道对方瞧不上自己,但手冢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点点头回道:“嗯,这是我儿子手冢国助。”他指了指正在专心玩小木剑的儿子。
男人并不介意他脸色冷硬,笑眯眯道:“我叫不二周助,你叫我不二就好,以后我就是你的新房东了,请多多指教。”
“嗯。”
“下个月涨房租,涨一百,我提前通知你一声。”
“为什么涨房租?”
手冢皱眉,他在城中村住了三年,从来没有涨过房租,但这新房东一来就要涨一百,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是货车司机,一个月辛苦些收入能上万,不还房贷车贷的话倒也可以过得很滋润,但他养了个吞金兽,这手里就没什么钱了,免不了每笔钱都要省着花。一个月多出一百块对他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钱他本可以用来给儿子买些文具,却要白白交给房东,这账怎么算怎么不舒服。
再者他赚的是辛苦钱,就算是涨一块钱他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不二勾起嘴角,眼神扫到手冢背后的孩子,“手冢先生,我理解你的难处,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的难处,现在什么东西都在涨,物价在涨,房价在涨,我们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都互相理解吧。我已经算是涨得少的了,不信你可以去外面问问,外面房租都是两百两百地涨,我只涨100,因为我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就互相理解吧。”
手冢冷着脸没说话,不管不二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房租是涨定了,城中村的房租便宜,即使涨了些也比外面的便宜很多,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忍。
涨房租的事就这么几句话就决定了,作为在大城市里漂泊的普通人,他们没办法去反抗,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从这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
手冢不想经常换房子,因为频繁更换居住环境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所以他选择继续待在这个坑里,直到忍无可忍。
几天后从邻居的口中,手冢得知大家都被涨了房租,只是涨多少的区别。邻居们跟他抱怨这些房东联合起来涨价没良心,因为心里有气所以话说得有些难听。谁不想体面和善,但生活的重担压在身上,谁又能从容地保持风度,对这些不合理的欺压一笑置之。就像一部电影里说的,富人不是天生比穷人善良,而是因为富有才善良,穷人光是努力生活都已经耗尽了全力,哪有那么多慷慨的善良去分发给他人。
手冢听着邻居们的抱怨,偶尔应和几句,心里想的却是不二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非常漂亮的冰蓝色,像个女人一样……如果他是个女人,应该很适合给国助当妈妈……不对!他猛地回过神,他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非分之想,难道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吗?
不过想想不二细皮嫩肉的样子,那水灵灵的模样几乎可以掐得出水来,手冢觉得就算是女人也比不过。
不二其实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房东,而是二手房东,也就是跟房屋真正的房东收了房子后再转租给租客的中间商。这在城中村很常见。城中村是民房,基本上一整栋楼都只属于一个房东,房东管不过来就把整栋楼都租给二手房东,由二手房东进行管理。
也就是说不二也只是个打工的,并没有拥有任何一栋房子,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阶级差距。
如果不二是女人,他也不算高攀不上。
想通了这一点,手冢便自觉忽视了涨房租的不舒服,想着如何跟不二开口,让他给自己的儿子当后妈。反正他已经有了国助,不二能不能生不碍事。
送走邻居后,他招呼儿子过来,“国助,我给你找个后妈你要不要?”
国助摇头,“不要!”
“你觉得不二哥哥怎么样?他给你当后妈你喜欢吗?”
“不二哥哥?”
国助歪着脑袋想了想不二的样子,比他们班主任还漂亮,总是笑眯眯的,还经常问他识字吗会说话吗,应该是个好人吧?于是他点头道:“可以。”
得了儿子的同意后手冢开始对不二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是个糙汉子,也不懂什么情调,在他心里,对一个人好就是让他吃好喝好睡好,于是不二隔三差五就收到手冢的邀请让他去家里一起吃个饭。
但不二从来没有一次答应,他看不上手冢家里的饭菜,一个鳏夫带一个孩子挤在一个一房一厅里,说是一房一厅但空间并不大,多一个人都没落脚的地方,就这种人家估计晚饭连道肉菜都没有。何况,也不知道卫不卫生。
在他看来手冢想讨好他无非是想跟他拉近关系套个交情,让他下次涨房租的时候下手轻点,他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这种穷人谈交情,所以他并不想搭理手冢。
手冢却铁了心要跟他套近乎,竟然直接找上门问他晚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他刚拉了一趟货回来便急急忙忙做饭,没来得及洗个澡,所以身上有些味道,不二悄悄离远了些,掩去眼中的嫌弃,挤出笑容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手冢有些遗憾。
“抱歉,我晚上不吃饭,减肥。”
“那、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你……你有对象了吗?”
“什么?”
不二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这个人难不成打算把他村里的翠花春香之类的人介绍给他?
顿时不二就怒了,这些乡下来的泥腿子竟然敢惦记他,真是没皮没脸的死穷鬼!
“不好意思,我对什么阿猫阿狗的不感兴趣。”不二深吸了口气,阴恻恻笑道。没等手冢开口,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手冢刚抬起的手还没碰到门口就收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手上有一块油污。
自那以后,不二看见手冢父子俩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但经常阴阳怪气讽刺他们,话里话外暗示手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国助虽然是个孩子,但也察觉出不二话带恶意,再一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害怕地缩到了手冢背后,等不二走了才敢出来。
“爸爸,不二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是爸爸得罪他了。”
手冢抚着儿子的脑袋,实在说不出实情,他不想让儿子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看不起他们,这对于一个还不知道残酷现实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见不二这个态度手冢也就歇了那个心思,倒不是因为自知自己高攀不上,而是在他看来,这种瞧不起穷人自诩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像小丑一样,他对不二的好感因为这件事荡然无存了。
这之后又过了几个月,手冢逐渐知道拆迁的情况,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城市在往外驱赶穷人。在高速服务区他听到其他司机闲聊,那些人提到因为拆迁很多人被房东驱赶,连押金都没还,房东给的理由是租客没有租够一年不予退还押金。这就是蛮不讲理了,房东违约赶人竟然还能倒用违约这个错克扣租客的押金。
穷人大概生来就是被欺压的命。
有人问他住在哪里,他如实告知,对方摇摇头跟他说他住的地方附近也快拆迁了,迟早拆到他那边,让他赶紧看房子去。
很快那位大哥的话就应验了,一个月后,手冢按时交了房租,却被告知下个月房租将涨三百。手冢立刻去询问邻居们,果然,邻居们开始跟他诉苦,有涨五百的,有涨八百的,他算涨得最少的了。
这个房租对于手冢来说有些高了,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后他决定重新物色房子。但一个月下来他一无所获,他附近的房子都住满了人,只有所谓的“精装修”房还有些空房。
那些“精装修”房不过是刷了层新漆装修了下卫生间,房租就比之前翻了一倍不止。更有甚者,装了个铁架床类似于学生宿舍的那种,就变成了复式,价格自然也是翻了一倍不止。
这些房子一来太贵不划算,二来新装修的房子对孩子不好,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手冢都不会选择租这种房子。
两房一厅和三房一厅的房子比较划算,但对他来说有点太奢侈了,他还没办法轻松地负担。和他现在同等价位的房子也有,只是离他现在住的地方太远,对于国助来说,重新适应一个陌生的地方恐怕会让他更加内向。
怪只怪他没在不二第一次涨房租时就重新签合同,不然至少一年内他都不需要担心房租这个事。像他们这种城中村租房很不规范,因为之前房子富余供大于求大家也不担心房东涨租,所以签过一次合同后到期就默认续签了,不会再重新签一份,谁知就碰上了拆迁。
认清了租房现状后,手冢决定和不二谈谈。
如果能少涨一点他就不需要搬家了。
可惜不二不是个会考虑他人难处的人,该涨多少就是多少,没有商量的空间,并直言手冢如果接受不了可以搬家。
手冢一张脸很难看,“不二,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带着一个孩子搬家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买几个纸箱,要多快有多快。”不二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手冢就是找借口不想涨房租。
“你看我这屋子零零碎碎那么多东西,不好收拾,再说搬家一趟很折腾,我不想让国助跟着我搬来搬去的。”
“怎么会不好收拾,都说了让你买几个纸箱,现在搬家公司那么多,搬个家还不容易吗?你不愿意搬就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房租比外面便宜,那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如果接受不了涨房租就搬出去,我又不强迫你一定要租,我也提前一个月通知你了,你要是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重新找房子去吧。”
“我不想搬家的原因的确是因为我不想折腾,你这房租实在是涨太多了,我不是不理解你,只是你看这房子什么也没有,人家是精装修后才涨房租,你这样干涨房租不干事不合适吧。”
“大家都在涨,原房东也给我涨价了,我才接手半年一栋楼就涨我几千块钱,我这也是没办法。”
“合同期内不能涨房租,我建议你去告他。”
“……我跟房东签了十年的合同,人家说要涨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比你们还难,你们搬家就一屋子的东西,简单得很,哪像我们,如果原房东不租给我们,那么这么多桌子椅子冰箱空调我们往哪搬呢?”
手冢听他满嘴瞎话,只觉得这张漂亮的脸蛋碍眼得很,他忍了忍冷声道:“我听说这里不久后也要拆迁了,你既然跟房东签了十年的合同,到时候房东应该要赔你不少钱吧?”
“你看你就是不懂我们的难处,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谁都不容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涨房租,你要是觉得不行就搬出去,没人拦着你。”
“涨房租可以,但必须重新签合同。”
不二满口答应,看起来这件事就算处理好了。
但过了几天不二都没提合同的事,仿佛忘了一般。手冢从邻居们的嘴里得知不二根本不会签合同,一旦签合同他就没法随意涨价了。邻居们看不惯不二阴阳怪气嘲讽他们的样子,跟不二吵了几架,但是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他们决定搬家。
手冢堵在不二家门口问他合同的事,不二顾左右而言它,一会儿说会给他签合同,一会儿又说签合同也没用,颠来倒去地忽悠手冢。
手冢强忍怒火,“这几天你必须给我签合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签合同,你就是不想涨价对不对?你要是觉得房租太贵可以换一个小的,没钱就不要住大房子,我这正好有个单间,比你现在的房子便宜几百块钱,你要是愿意这两天就可以搬进去。”
“你觉得我住得很好?”手冢都快气笑了,没想到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你看你父子俩住什么大房子,连我们这些二房东都只能住单间,比不得你住那么好,说真的,你要是真觉得现在房租贵可以换一个小的,我手头上刚好有一个。”
“哦是吗?”
“喂你想干什么——”
手冢一把将不二推进屋抬脚踏了进去,他环顾了下屋内,冷笑道:“我看你这房子空间比我那间还大,看来你视力不太好啊。”
不二警惕地看着他,“你既然看完了就出去吧,合同我打印好就跟你签。”
手冢不理会他的话,径直朝他靠近,两个人几乎要挨着,从上往下冷冷盯着不二的脸,不知道在打量什么。不二闻到了他身上廉价洗衣服的味道,还有穷人的汗味,他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但余光触到了手冢手臂上健壮的肌肉,只得将阴阳怪气的话都咽了回去,咬牙道:“手冢先生,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你想用武力胁迫我,那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手冢扫了一眼他白皙漂亮的锁骨,“你是在害怕吗?”
“你到底想怎样!”不二强忍住心里的慌张,这手冢该不会想要揍他一顿吧?他暗暗看了眼周围,想找个防身的武器,却被手冢强硬地把他脸掰正。手冢掐着他下巴,目光放肆打量着他的脸。不二开始感到不安,手冢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你知道吗,从我看见你第一眼我就想干你,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我想让你给我儿子当后妈,你却看不上我,还嘲讽我癞□□妄想吃天鹅肉,现在想想是我瞎了眼了,你就是个表面清纯内里肤浅贪财的俗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吗?”
(后面的剧情因为不合规定删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