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多小时羽毛球,虞晚和童佳霓去还了拍子。
器材室里,放羽毛球拍的架子旁边,两个篮球静静摆在地上。
虞晚有些奇怪。
咦?就刚才,陆识不是还说篮球都借完了吗。
童佳霓在登记册上填写下归还日期,朝里面喊:“晚晚你还没把球拍放好吗,我已经填好了。”
“我好啦。”虞晚走出去,将器材室的门带上。
可能就很凑巧,她们来还球拍之前,篮球也还了回来吧。
现在时间还早,吃饭的点没到,教室里还开着家长会进不去,她们干脆去图书馆坐着看了会儿书。
等到五点钟,两人一起去食堂买饭。
童佳霓拿着饭卡去了卖咖喱饭的窗口,虞晚则走到意面的队伍里排着。
队伍有点长,虞晚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然后就看到了林知寒。
林知寒也看到了她,朝着她那儿走去。
“好巧。”虞晚笑了笑,主动问道:“你要来我这儿排着吗,这里的黑椒牛柳意面还不错。”
“好。”林知寒也笑了下,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排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主要是林知寒问,虞晚回答,聊的也都是学习或者各科的老师。
“那个,”林知寒顿了顿,似不经意一问:“你知道江澈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吗?”
话题突兀地跳转这儿,虞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林知还是那副淡然的语气:“刚才我遇见了他,他给我把数学卷子上我错的题目都给我讲了一遍,我想买杯奶茶感谢他。”
虞晚没什么心眼,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他最喜欢奥利奥巧克力奶盖了,而且要少糖的,他喝不惯太甜的东西。”
林知寒点点头,又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这些天也谢谢你给我带饭。”
“不用啦。”虞晚摆摆手,“我本来每天自己就要去买饭,多买一份也就是顺便的事嘛。”
“不行。”林知寒却坚持,“你帮了我,我得谢谢你。”
虞晚拗不过她,想了想,说了一个价格相对便宜的:“我要一杯桃桃乌龙。”
买完了饭,虞晚端着餐盘去和童佳霓汇合。
林知寒把意面打包,拎在手里,又去饮品区买了两杯奶茶。
她走到虞晚坐着的桌子那儿,把那杯桃桃乌龙放到了她的手边:“给,我先回教室了。”
“嗯,再见。”虞晚笑着说。
童佳霓见状一脸惊讶:“诶?她怎么给你买奶茶啊?”
虞晚撕开吸管外面的那层塑料:“她说谢谢我前些天帮她带饭。”
“哦。”童佳霓撇了撇嘴,“那还算她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童佳霓不喜欢林知寒,也说不上为什么。
哪怕她现在给虞晚买了奶茶,还是不喜欢她。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们俩每个月的零花钱,谁还买不起一杯奶茶啊?
童佳霓转而换了个话题:“对了晚晚,我们好像马上要选文理科啦,你是选文还是选理呀?”
林知寒回到教室。
班上现在只有四五个女生,点了炸鸡外卖,围在一块儿吃,嘻嘻哈哈地聊着微博里的什么八卦。
她从不关注这些,连网都很少上,也就听不懂。
林知寒默默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打开意面的饭盒,在旁边放到了本重难点手册,边吃边看例题讲解。
陆续有同学回班,她吃完意面,拿纸巾擦干净嘴,刚好江澈也回来,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下。
林知寒手指往他后背戳了下,江澈回过头,就见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给你买的,谢谢你刚给我讲题,还有之前几次,都麻烦你了。”
“啊,你这也太客气了。”江澈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接过来一看,他有些惊讶,又有点惊喜:“这口味刚好是我最喜欢的啊。”
他觉得这巧合之中还有心有灵犀的默契。
林知寒将手边的书又翻了一页,闻言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下,并不做什么解释。
头又低下,继续拿笔在纸上写下什么。
江澈看着她,喝着甜度刚刚好的奶茶,先前心里荡起的涟漪又多了几分。
晚上放学,虞晚回到家,温如把一张文理科分班的意向表拿给她。
“今天的家长会上你们班主任说了,下学期开始晚自习就不全上,要是选文科就只上政史地这三门的晚自习,要是选理就上理化生。”
“晚晚你看是想选文科还是理科?”温如问。
虞晚的成绩一直很好,文理两门总成绩加一起在年级排名第三。
但要是只算上文科那六门,她直接就是第一名,还能甩第二名二十多分。
班主任周蓓和温如聊过了,建议她让虞晚选文科。
温如也希望女儿能选文科,她对排名没特别在乎,主要是觉得她更擅长文科,选了文科之后会相对轻松。
虞晚看着分班表意向表,也只考虑了几秒,就做出了决定:“妈妈,我想选理科。”
她不用问也知道江澈一定是会选理的,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个班级,高中最后也是最辛苦的两年,她想和他在一起。
何况她理科成绩也挺好的,选理无非也就是更努力一些。
温如明白女儿的心思,也尊重她的想法;“好,那晚晚你先把表格填了,我给你签字。”
“好。”虞晚笑了笑,拿笔刷刷填下自己姓名,又在意向栏里写了理科。
周六,陆家老爷子过六十大寿。
一大清早,江凯威,陆诗音还江澈一家三口就被司机接着送去陆宅,给老爷子庆贺。
陆诗音提前问了陆识,要不要过去一趟,见见爷爷和爸爸,被他直接回绝了,她也就没有勉强。
她心里其实也没那么想陆识去,她哥的那个妻子不是什么好性子,陆识要是真去了,保不齐要闹出什么风波。
三个人都不在家,别墅里很静,陆识醒得早,几乎是他们一出门,他就起来了。
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肚子饿了,陆识放下鼠标,走到柜子角落的纸箱子前,弯身随意拿起一碗泡面。
烧开热水,三分钟泡好,早午餐就这么迅速地解决。
那纸箱子里放着十几盒泡面,各个牌子各种口味,平时周末他要么出去一整天,要么在房间里待一整天。
反正很少下去和他们坐一张桌子用饭。
本来就不是多熟的关系,硬装其乐融融没意思,他不过去,他自在,他们一家三口也轻松。
吃完泡面,陆识简单收拾了下,扔进桌前的垃圾桶,他拉开冰箱门,想拿瓶矿泉水出来。
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应该是之前都喝完了。
陆识拿起手机钥匙下楼,准备出去再买两箱回来放着。
楼梯的过道和厨房就一墙之隔,有声音从里面传来,还算清楚地落入他耳中。
“我早告诉你了别怕那个小野/种,这不你看,像老爷子六十寿宴这样的大场合,他都没资格去的。”
女人嗓音因上了年纪而显得粗哑,语气得意又显摆:“我在这个家里做了二十多年了,小张你以后多听我的,准没错。”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则显得老实木讷许多:“可到底是亲生的啊,这血浓于水的关系,陆家那边还真能不管他啊?”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人家有钱的才不在乎这些呢,豪门里人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把这个小野种接回来,也就是老爷子生了场大病之后念旧情了。”
“现在陆小少爷回国了,学着接手公司的生意,还能有那个小野种什么事啊?我敢打赌,陆家的家产,小野种一分钱都分不到,陆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白阿姨长篇大论一达通,准备将洗干净的燕窝放进炖锅,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陆识。
少年眸子漆黑如墨,单手插着兜,姿态闲散,身上却又透出阴沉沉的冷。
帮佣的张阿姨胆子小,从第一次见到陆识就有些怕他,马上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白阿姨却是不怕的,她在陆家干了那么多年,底气很足,一个没人在意的小野种,能掀起什么浪来?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砧板边,开始挑挑拣拣燕窝。
陆识几步走过去,站到了白阿姨的身边。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了,不过之前兜懒得计较。但一口一个小野种,听多了还是有些刺耳的。
他本身又不是多么好脾气,能忍让的性格。
砧板旁边就放着置刀架,菜刀水果刀还有剔骨刀整齐摆在上面。
白阿姨低着头在撕燕窝,只听到咚的一声,又钝又闷的声响,一把水果刀堪堪擦着她的手,插进了砧板里。
刀直挺挺立在砧板上。
冷白的刀刃泛着凌厉的寒光,只要再偏一寸,就直接扎进她的手掌里了。
那可就是血淋淋一个大窟窿啊!
白阿姨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扶着案板才勉勉强强站住,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想干嘛?!”她色厉内荏,强撑着面子。
陆识舌尖抵着上颚,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有些邪气:“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再叫一声小野种,刀就直接扎进去了。”
外面天气倒是很好。
天蓝得透亮,阳光也明媚,不远处的池塘里,白鸭子游来游去,划卡一道道碧波。
陆识去买了瓶水,喝了几口,拎着往小区外走。
走到半路,一抹明亮的颜色映入眼帘。
少女穿着嫩黄色的卫衣,正中间是卡通小熊的印花图案,卫衣的款式宽松偏大,下摆垂到了大腿根那儿。
底下浅蓝色的牛仔裤勾勒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型。
见惯了她扎马尾的样子,陆识第一次看她把头发散下来,自然地垂在两侧肩头,发质看上去就特别软,柔顺似缎子。
左边头发上别了个发卡,款式简单也可爱,是一朵毛线编织成的小胡萝卜。
再走近一点,能听到她在念叨什么谷啊鱼啊的,像个小尼姑念经。
虞晚细胳膊环成一圈,挺费劲地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快递纸箱。
她头低着,看着脚下的路,边走边小声背诵才记下的那篇文言文。
“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
后面还没背出来,一双肌肉结实流畅的手臂伸了过来,托住了最下面的那个大纸箱。
虞晚手下意识一松,两个纸箱子便落到了陆识的手里。
他很轻易地抱起来:“我帮你拿回去。”
“啊,谢谢。”
虞晚走在他的身侧,看着少年一路紧绷的下颚线条,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陆识不想把那些破事和难听的话讲给她听,小姑娘干净又美好,小野种三个字,说出口都觉得脏了她的耳朵。
他否认:“没有。”
虞晚感觉他在撒谎。
但她刚才那么问,也是想看自己能不能帮一下,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应该过多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你刚才在背什么?”他问。
虞晚愣了下,才回答:“寡人之于国也。”
陆识蹙了下眉:“什么?”
“就是一篇文言文,我们星期五刚上完,老师要求背诵的,你们班还没上到这里吗?”
陆识语文课从来不听,连第一课上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点点头:“还没。”
又道:“那你接着背吧,我也听一听。”
虞晚才把这篇背下来,还不是特别熟,有的地方会有点磕巴,自己默默地背倒还好,在别人面前,总感觉有点小尴尬。
但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提的要求也不算大,自己能满足就满足一下吧。
“那我从头开始背给你听?”
“好。”
虞晚就开始背:“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
陆识侧过头,就见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旁边,表情认真地背着他听不懂的东西。
嗓音轻软,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他头一回觉得这些古文还挺好听的。
陆识转头看向她,少女发顶乌黑,被暖色调的阳光笼着,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恬静温柔。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一点点散去,心境也不像刚才在厨房时那样,变得平和多了。
到了家门口,陆识把两个纸箱子交还她,突然问:“你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虞晚如实答,抬头看向他,疑惑问:“怎么啦?”
陆识扯起唇角,笑了声:“没什么。”
无论她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他的成绩都没办法和她分到一个班。
可他就是想知道,就是想在某种程度上,离她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