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燕一同值班的是位不到四十的矮胖女人,她和另外三个女的是因为参赌被抓的。
她叫郑宝妹,因赌与丈夫离异,没有子女的。
天亮了,六点了,王春燕直接上床盘腿而坐的。
一个半钟头后全体起床了,被子要叠成豆腐状,而且还要用绿色被套套好。
大铁门上的小铁门被送早饭的警察打开了,众人排着队拿着塑料碗去装饭的。
大铁盘里装着蒸好的一块块的饭,大铁桶里装的是清水煮黄豆,一男一女两警察给众人分饭菜,许多人只用一块碗,将饭菜混合在一块的,而且才装小半碗。
王春燕两块碗都快装满了,警察见她说“再添些”,感到不可思议,交待说不能浪费的。当她吃完后,她才七八分饱的。
接下来是看电视播放的红色歌曲。
然后是运动,四面转法,原地踏步什么,王春燕一两年前就专门让家教老师教过,她做得很标准很规范很有力的。
“你参过军吗?”
“你是党员?”
大伙问她,她一笑置之。
休息时,大伙聊了。
一个叫王红的三十五岁的女人说她进来是因为当街打小三的,把人家打住院了,被拘留十五天的。
一个叫李娜的四十五岁女人则是因为夫妻俩种树卖给开发商,雇村民去挖树的路上,翻车了,造成一死一重伤。
法院判他们赔一百三十多万,他们倾家荡产,赔了八十多万,老公在外打工,今年强制执行时,便把她抓来拘留十五天了。
死者是五十出头,赔了五十万,算是了结了。麻烦的是四十多岁的伤者是伤了腰椎,半身瘫痪的。
“本来我家日子在村里数一数二的,讲来真是命,谁知道竟会出这桩事,由于开车的无证,保险公司不理赔,所有的钱都要自己付。”李娜红了眼,滴下泪来的。
参赌被抓的四个女人没啥好说,她们因赌有两人已经离异了,另两人也在离异的边缘。
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身材矮小的满脸皱纹,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却是惯偷,她叫余爱娟,此次因为在商店扒窃一个中年妇女的手机,失主报了案,警方调了监控,便把她送进来拘留十五天的。
余爱娟有胃病,王春燕进来的第三天晚上她胃病就犯了,疼得在床上倦成一团,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李娜按了墙上的“报警”、“呼叫”按钮,说了情况,女警说等明天看的。
“哎呀,我怕是捱不到明天了……”余爱娟下床站着呻吟。
“为什么不躺着?”王春燕问。
“躺着更难受……”
王春燕想到张爱菊有过胃胀胃痛的毛病,自己有帮她按摩的,后来帮她“治好”了。
“阿姨,我来帮你按摩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有点效果?”王春燕问。
“好,谢谢你了。”
“你上床躺着吧。”
“行。”
王春燕将手放到她上腹部,觉得她胃都痉挛了,于是运气去揉按了。
“你手怎么这么烫?烫得像热水袋一样,烫得我好舒服,一下就不那么疼了。小姑娘,你心真好,真的谢谢你!”
帮忙按了十分钟左右,余爱娟说不疼了,可以了。
“阿姨,你为什么会进来?说说你的身世呗。”
“我是四五岁时父亲病了,分到养父母家,才读完小学一年级就不让读了,后来早早去打工,被上当受骗,流产几次,后来谈个当扒手的男朋友,跟了他好多年,他后来行窃时捅了人,被毙了,我都五十多了,也就这样混日子了,干别的活我不会干,也没有人会要我干的。”
“那你往后怎么办?”
“不知道,上次我饿得不行了,就冒险去偷的,想大不了就来这里混几天的,好歹这里有饭吃,饿不死。”
王春燕想这里饭虽管饱,但早日晚都是一碗菜。早上是清水煮黄豆或清水煮海带条,中午是卷心菜或冬瓜加些切成手指粗细的肥肉去煮的,晚上和中午的菜差不多,有时会是清水煮豆腐泡的。所有的菜的佐料似乎只是盐,没有别的,连酸辣都无。
还有人想过这种失去自由,伙食又是“最低标准”的日子,真的是不可思议,但站在当事人的角度看,又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别无选择的。
被关进来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幸,当她们听王春燕讲了进来的缘由,开始不信,直到王春燕将装满水的足有一二百斤的塑料桶轻松提起时,她们才大惊失色,才不得不信,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有人出狱了,新的成员又来了,监舍里满八个人就得值夜班的,这该是不成文的规定吧。
王春燕要练功,大伙都让她值凌晨四至六点的班的。
被拘留的旧人换新成员了,王春燕成了监舍里的“老资格”,每走一人,大伙的被子便往铁门处移一个床位的,她的被子成最靠窗户的位置了。这位置远离“卫生间”,空气又新鲜,是许多人都想要的。
晚上八点至十点是播红剧,大伙多是躺床上看的。
外边有脚步声,铁门响了几下,开了。
拘留了八天,进来了一个一米六五的体格健壮的三十岁的女子。
“吴小妹,你按顺序,睡那边空位。”女警官站在门口说,见她将被褥铺好,脱衣睡下,也就走了。
铁门关上了,女警走了。
吴小妹下床了,她穿着短裤背心走到王春燕床前,冷竣地说:“你这床位让我睡,我们换个位置。”
“对不起,让不了,大家都这么熬过来的。”王春燕坐了起来。
“小妮子,你很拽是吧?你认识我吗?”
王春燕见她肩头下和虎口处都有纹蝎子,人也壮实,胳膊肌肉发达,似干体力活的男人,知道她平日有多飞扬跋扈的。
“不认识。”王春燕冷冷地说,她穿秋衣秋裤的。
“我这就让你认识一下!”吴小妹忽地去拉她被子。
王春燕见状飞快地握住了她的双手腕,往里一扯,就将她身子扯到面前,然后王春燕空出右手来往她后脖子上一按,她头就被按在棉被上,挣扎不了的。
“101室的,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不准打架!”喇叭传来女警的训斥。
王春燕松开了手。
“小美女,你是我遇到的第一高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行吧?”吴小妹满脸通红地起来了,她喘了几口气后笑说了。
“行啊。”王春燕觉得她爽快,再说多个朋友,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比多个无关紧要的彼此冷脸相对的“敌人”要好的。
“真是不打不相识。”王春燕想。
吴小妹也就笑着回她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