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早半个钟头去学校了的。
我回家了,跟美莲走路去了,她的女儿周楚和我女儿同过班的。学校离家有三四里远,多是土路,有车经过便是尘土扑面。
女儿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后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兴奋地说:“妈,你怎么来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六年级有两个班,举行接力比赛的,每班八名选手,男女生各四名。
女儿是最后出场的,她是六(一)班,美莲的女儿周楚在六(二)班,她也是最后出场。
六(二)班的第七名选手领先了,50米往返的接力赛对方领先了五六米。
我的脸红了。
周楚穿崭新的运动鞋,我的女儿穿我自己做的土得掉渣的布鞋,我知道这种鞋不宜跑步,鞋子缺少弹性不说还极易脱脚的。
我的女儿将土布鞋脱下了,她光着脚了。
她的脚真比同伴大,难怪我听村里的调皮男孩有喊她“大脚”的,她这十二三岁年纪的小姑娘的脚比别人大就算了还比别人的粗糙,关节也更突出更粗大的。
周楚飞奔了,如一只漂亮的梅花鹿。
我的女儿在落后五六米的情况下接过了接力棒,猛吸了一口气,也飞奔起来。
孩子们笑了,我的女儿光着脚跑,他们觉得滑稽的。
前边是鹿,我的女儿是什么?是狼?是豹?
周楚是将长发盘在头顶,插着漂亮的发夹,我的女儿是剪短发,用根牛筋在脑后一扎,倒似个兔子尾巴的。
我的女儿和周楚差不多高,学习成绩也差不多的,但周楚会弹琴会歌舞,她假期有去参加好几种培训班的。
我的女儿在快到终点时终于赶超了,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我没有鼓掌,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激动不是自豪,我是愧疚,我在女儿快接近终点时,见她颤了下身子,我因为有随着她跑,有见到她是咬牙坚持的,她的脚一定是受伤了。
女儿赢了,赢得并不轻松,脸涨得通红,一身汗,大约只快了半米的。
周楚跑得脸色都白了的,快虚脱了,她也尽全力了。
女儿走了几步,我发现她是走得不自然的,我给她穿鞋,发现她两个脚的脚趾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右脚的两个脚趾头还流血了,水泥跑道磨脚啊。
老师给她贴上邦迪的。
活动结果了,下午是放假半天的。
我女儿的好些乡下同学的父母都领着子女上街买吃买穿买玩具什么的。
我口袋里的钱少,问洋洋想吃什么,她都说不要,后来见有男子卖棉花糖,一块钱一根,要经过时,我见女儿多望了一眼,有不舍之色。
“女儿,想吃吗?”
“不,不想吃。”她摇了摇头说。
我从口袋里掏了一下,还真有两块硬币。
“我想吃了,你去买两根吧。”我递了两个硬币给她。
她接过钱时,脸上便乐开了花。
“妈,这棉花糖真好吃!我是第一次吃。”她说。
我的洋洋从未主动向我要过钱买零食,我有时给她五角一元的,她都积攒着买学习用品。
洋洋从小到大,除了身体方面,真的不用让我操半点心的。我觉得她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小棉袄,真的温暖我,她真的是我家的好宝贝。
“丽娟妹子,你把女儿生下后还带了一个月再母子分离,你一定也是万般无奈,能具体说说吗?”王春燕问,
“好。”童丽娟说了:
当年我发现自己怀上后,去检查,医生说都快两个月了。那段时间,李玮说很忙,他过了一个多月才出现在我面前。我惊喜万分,一见面便紧紧地拥抱了他。
我想给他惊喜的。
“你……你……你是怀孕了?不会是真的吧?”他扶摸我胸脯时发觉了异样。
“是的。”我有些自豪。
“亲爱的,这孩子不能要,还是处理了吧。”
“啊?!”我大吃一惊,抬头看他,发觉他不是开玩笑,一脸严肃的。
“为……为什么?”我想分开一个多月,莫非是他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不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要。”他口气很冰冷。
“亲爱的,你是不是认为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是不是认为没领证就有孩子不好?亲爱的,我现在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但并不明显的,再说未婚先孕也不会丢你男人的脸,对不对?”我说时都哭了。
自从发现有了身孕以来,我下班回家,就给宝宝编织毛衣什么,晚上睡觉,还对宝宝说悄悄话,叫宝宝要健康快乐地成长,说我已经做好了迎接宝宝的准备。
“亲爱的,我的宝宝你知道我有多爱吗?你知道宝宝陪我的这些日日夜夜,我和宝宝说过多少话吗?难道你不认为宝宝也是我们的爱情的结晶吗?”
“不能要!我说不能要就是不能要!”他烦燥不安了。
“亲爱的,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我拉着他的衣衫,仰起泪脸问。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让我想想吧,我先出去冷静一下。”他说完走了。
“给他时间考虑,他会想通的。”我望着他出去的背影想。
半小时左右,门被敲响了,开门,真是他。
我欣喜了,他一定是回心转意了。
他进来,将门关上了。
“亲爱的,你想好了?”我问。
“想好了,孩子还是不能要。”
“你说什么?你不爱我,不想娶我吗?”我不解我伤心。
“我爱你,但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有家庭了,女儿都一岁多了。”他缓缓地说。
“是真的吗?”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全家福。”他掏出手机,给我看存在里边的十几张照片。有的是他抱着女儿照的,有的是他的女人抱着女儿照的;有家里照的,有外面照的,一家三口好甜蜜呀!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看不下去了,心如刀绞。
“因为我爱你,但我已有家室了,我还有孩子,我不能离开家的,离开了我就得净身出户,我也不愿意——这是五千块,你上医院去吧,我尽量明天陪你去。”他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他电话,说他来不了了,叫我自己去的。
我是那么爱他,我还爱肚里的孩子,我决心生下来,不管男孩女孩,生下来送人也比堕了宝宝强的。我知道自己只能将宝宝送人,因为我也不可能抱着宝宝回娘家,那样的话,我娘家人的脸岂不是要被丢净了?
过几天又要交房租了,我搬家了,到了抛弃宝宝的那个镇所在的村租了间房子的,我没有上班。
我总是四处溜跶,终于发现了刘美玉是个很善良的妇人,我也知道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倒拉圾的。
快生的前两天,我在这镇卫生院里生下孩子了,是顺产。
女儿满月后,我的钱也差不多用光了,于是,我在那天早晨将女儿包装好后放到垃圾堆边上的,放在一个高处。我人在几十米远外的墙角拐弯处偷偷看着,直到见刘美玉抱走。
过了两天,我还向人打听,听说刘美玉收养了,我也就放心地离开了。后来,我回那城里上班了,我等了李玮两年,这两年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我也见他陪着老婆孩子去逛公园的。
两年后我嫁给了工厂的一个同事,过起了简单的曰子。我也有偷偷去看过我的女儿几次,见她妈真的待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现在我女儿病了,我肯定会去做配型的。”童丽娟说。
“李玮,你呢?你还想当没有这个女儿吗?你还想一直渣下去吗?你认为你不管我们也没办法对付你吗?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敢找你家去闹,不敢找你公司去闹?”王春燕问。
“你一个小姑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李玮冷笑了。
“是吗?我开视频给你看一下,看一下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王春燕说完发视频了。
“我们都是一伙的,信不信我一拳打断你骨头?”倪忠明拍到他时说着捡起一块红砖,左手将它竖握着,右手一拳击出,它竟然断成两截的。
王春燕拍周大南和许安时,他俩都脱了上衣,秀了秀肌肉的。
“……行,明天我先去和周洋做一下亲子鉴定,如果她真是我的女儿,我答应去和她配型,配型成功了,手术时所有的费用我都包了的。当然,养母刘美玉的手术费用也包在我身上。”李玮说了。
他也许是良心发现吧。
第二天,李玮和周洋做了鉴定,是父女关系。
三天后,在李玮的捐献下,周洋成功地做了骨髓移植手术。
第四天,刘美玉也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讲多活几年不成问题的。
“完美!”王春燕等松了口气。
这一回,大伙没有收酬金也都无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