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委屈

第二天上午,张丽芳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开挖掘机的两个工人。

张丽芳让人将旧房子扒倒了,房子承包给人盖的。

她简单地交待完,就又到李文杰家,要带女儿走的。

郭瑶从早上起来,李文杰便给她做工作,说要认妈的。

“你说我能认她吗?即使认了,我能真正接纳她吗?”郭瑶还是一脸委屈。

张丽芳见女儿不理她,火冒三丈了,愤怒地说:“信不信我将李文杰这破房子也给整平了?看你还能不能再住!”

“你敢?”一直不愿开口的郭瑶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敢勾引你,让你想嫁他,我就敢扒他房子!”

“他怎么勾引我了?你说话怎么能不负责任?”

“我说话不负责任?是我一个人乱说吗?你出去转转,看看有多少人说你俩的闲话。”

“瑶瑶是叫我叔叔,我问心无愧。”李文杰说。

“别说那些没用的,过去的我也希望过去,但现在我必须带瑶瑶走。”

……

郭瑶妥协了,愿意跟妈走了,她妥协的主要原因是怕李文杰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更怕他的房子不保。

“我非李文杰不嫁!”郭瑶拿定了主意。

郭瑶和妈妈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便偷溜了。

王春燕听了这些,觉得李文杰是难得的好人。

“瑶瑶,你觉得李文杰是你男朋友?觉得他是好人?觉得你妈妈错怪他了?”

“对呀,我就觉得他挺好的。”

“他实质上只应该是你的养父,你们之间不应该是爱情,你们之间也没有发生过男女关系,对不对?”

“那种关系倒还没有,我不能冤枉他。但我真是非他不嫁。”

“行,我把你母亲也拉到微信聊天群,你们聊一聊,看看有什么误会。”

“行,我想知道这些年我妈都经历了些什么,她为什么抛弃我这么多年。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好,我也觉得你妈妈说话时嗑嗑巴巴,似有难言之隐。张大姐,你说说为什么这么多年抛下女儿吧,你得实话实说。”

张丽芳说了:

当年我丈夫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没有收入了,我和婆婆商量了,决定到外面打工的。

婆婆让我放心,说她会照顾好我的四五岁的女儿。

我跟着村里的王兴泉夫妇去城里的胶合板厂打工了。

在工厂上班,由于干的是体力活,我比较吃力,我一些生产任务完不成,王兴泉便主动来帮我的。

时间一久,便有闲话了。

他的老婆听到了风言风语,也开始数落丈夫了。

我也劝他不要帮我,说我完不成任务扣工资是应该的。但他说他只是举手之劳,用不了十分钟。

有一次,他帮我扛一撂的胶合板时,他老婆来了,和他大吵,到后来她还奔过来摔了我一耳光……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我太委屈了。

我觉得自己没有脸呆下去了。

我请了三天假,去劳务市场找工作了。

我这样的人找工作并不好找。

第三天下午,我连一份扫大街的工作都找不到,我近乎绝望了。

这时候,有两个中午妇女来找我了,说是制衣厂,一问,工资待遇比我在胶合板厂的高了不少。

我跟她们去了,进到郊区的一个位置很偏僻的工厂上班了。

我进了大厂房,一个领我的妇女在一个大门紧锁的仓库前停住了,她打了电话,两个大男人开门了,她刚迈入,身后门就锁上了。

厂房里有四个男人,二人手拿钢管,二人手握皮鞭在监工的。

女工们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目光或呆滞或凌乱……

我坐下干活了,白天黑夜都要干活,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四个小时。一天还只吃两餐,米饭差不多能吃饱,菜往往是地沟油煮大白菜,偶尔能吃一两片水煮猪肉。

有工友晕倒了,监工男子还往她身上抽皮鞭的,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一天工作十八九个小时,活没干好便要被体罚,稍年轻的有姿色的还随时会被“传唤”到角落,被成为那些男人发泄兽欲的工具的。

我们没有工资,我们甚至活得不如牲口。

“我要寄钱回家,我得逃!我不能将小命丢在这里!”我这信念越来越强。

可是,我能逃吗?逃得出去吗?

我的一位同事病了,病得奄奄一息。

“让她退休吧。”听男监工说,还见他打电话汇报的。

一辆小货车来了,后边车厢是箱子似的,我记得我来时也是坐这种车,车门一关就与世隔绝了,根本看不到外面,好在车内有灯。来时在车上还不让玩手机,一进“仓库”,手机便被没收了,然后手机里的钱也陆续被转光了。我们的最简单的生活日用品是男监工们“发善心”送的,只是一条毛巾用烂了也未必能换。有的工友为了能少挨打,能多休息一会,在被欺凌时还得强颜欢笑,还得拼命讨好男监工的。

我知道被骗进来的女工是坐这种无法观察外面的“囚车”进来,直到她们被压榨得皮包骨头且快病死时才被送走的。

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饥饿、疲劳、屈辱、焦虑、思念缠绕着我。

后来,我的感觉日渐麻木,头脑越来越空白,我仿佛成了行尸走肉,而且我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运送出去了,出去后的命运如何?是要被扔到荒郊野外去喂野猫野狗野老鼠吗?总之,送医院去救治,这是绝无可能的。

我们四十多个女工睡在工厂的西南角落,我们是并排睡的,胶合板铺地后再铺脏兮兮的被褥。

我在睡的白灰墙上划横线,一条横线代表一天,每天晚上划一条的。

当我划过四百条,第二天五点多醒来,准备六点开工时,发现监工们不在了,厂门还半开着。

我们张望许久,不见外面有半个人影,我终于小心地向门外迈出了第一步,当我走出十几米后,工友们发觉没有男人出现,终于都大了胆子,都挤出来了。

我们“逃跑”成功了。

后来,我才知道先前有位被抛到荒郊野岭的女工被一位村民获救了,他给她饱餐后送她去报警的。

警方差不多锁定位置后,那些犯罪分子闻风而逃的。

我身无分文,我该怎么办?

我强忍着饥饿,走进一家路边小面食店。

我点了三份面条,一份是二两,一个大碗装了六两面的,那热腾腾的香气早使我眼冒绿光。老板娘将面搁我面前了,原本告诫自己要小口吃的我还是越吃越大口,终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店老板是位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他和肥大的老板娘见我那样吃,一脸诧异的。

我还想吃,但忍住了,我知道久饿之后不能暴食的。

我呆坐了足足不下十分钟,没有钱付帐该怎么办呢?会不会挨打挨骂?应该会吧,应该会被挨上几个耳光吧?用几个耳光换一碗面,值了。

老板过来收碗了,我也该付钱了。

我明知囗袋连半个硬币也没有,但还是翻了这个口袋再翻另一个口袋……

“老……老板,对不起,我钱丢了……”我低着头对过来收钱的年龄相仿的老板说。

我同时还习惯性地半侧着脸,等待着男人的耳光的降临,我做好了准备,我也知道自己一碗面下肚,现在身上热乎了有劲了,估计三四个耳光都不能将我扇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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