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天的时间太漫长,他几乎已经要将这些过往忘却。 而今,他却在一个艳鬼的梦里看到了它。 往事如同浮光掠影而过,最后停在一个角落中。 无数个声音都在问他:“明行,你找到人养你了吗?” 无数道声音都在叫他,却不是叫他的名字容仪,而是叫他:“明行……” 明行、明行、明行。 他看见自己仍然是一只圆圆的小鸟的模样,穿过重重云层,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殿堂。这殿堂他从没听说过,以前也没有发现过。 他在那里面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地方很暗,而那人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星尘,像是一尊雕塑坐在那里,像是已经坐了上万年。 他以为这是个雕塑,钻进他的衣袖里想要探查个究竟,但这衣袖的主人却忽而动了起来,那声音低沉沙哑:“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鸟儿。” 他不叫他凤凰,因为他对他而言,只是一只鸟儿。 容仪不明白这样的直觉来自哪里,他察觉到自己的凤凰业力在这个人这里,是被压制住的。 他很喜欢那个人的袖子,钻进去不想离开,那袖子的主人伸手进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羽毛。 他依恋地将自己的脸颊贴近他手心。 这是鸟儿表达喜爱的方式,带着无边眷恋,他贪恋那双手的温度,并且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开始发烧。 床帐外,相里飞卢青月剑剑光一闪,艳鬼大笑着化为烟云,消失在空中,相里飞卢下意识地要去追,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来,生生地拽回了帐中。 这力量带着火的气息。 相里飞卢感到自己陷入了柔软的锦被中,一个比锦被更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带着比平时都要滚烫的体温,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地要来扯他的衣衫。 “容仪……”相里飞卢避之不及,低低地叫了他一声,被容仪死死地拽住。“你清醒一点……” 抬眼看,容仪双颊绯红,眼神更滚烫像是烧热了的一汪水。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呼吸更加滚烫,神情却带着几分惘然与沉沦,含着无边春色。 “容仪!” 相里飞卢移开视线,语气有些微微的变了。 帐子里越来越热,容仪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乌黑的发丝如瀑布一样坠落下来,带着隐香,双眼发红。 铺天盖地的隐香。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过来与我快活一回,我是明行,不会薄待你。” 容仪俯下身,吻住他的唇角,手已经开始解相里飞卢的腰带,声音越来越轻,轻而诱惑,居高临下,“等这回之后,我便去向你提亲,准你成为第……多少个,忘了,准你成为凤凰的喂养人……”第21章 这句话过后, 相里飞卢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推开。 他脑海里被忽而消失的艳鬼拽去了思绪,然而容仪身上不自觉散发的凤凰业力,已经牢牢地将他压制住了, 逼他只能停留在这一方床帐的小天地中, 仰头与他对视, 彼此间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 相里飞卢手臂上青筋暴起,想要挣脱, 苍翠的眼底风云涌动,带着惊诧与某种羞恼, 却徒劳无功。 他仰面被容仪按在枕边, 长发散乱, 衣衫也被拽得乱七八糟。 房间内已经没了艳鬼的气息,只剩下他们二人彼此。 容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只能仰视他洁白的脖颈, 被汗水浸湿的乌黑发端, 还有那平日藏起来,如今却不加掩饰的明行威压,他显得那样高贵而不可直视, 却比平时更加脆弱。 容仪双眼泛红,凤眼里的水光仿佛要溢出来, 是被风吹动, 急急往下晃动,即将掉下来的水珠。他几乎用一种蛮力, 急不可耐地撕扯着他的衣襟,低头吻他时,呼吸中也带着高热,近乎于痛苦。 “容仪……” 相里飞卢皱起眉, 伸手扣住他纤细的手腕。 对上容仪眼神的这一刹那,他一直在尝试发力的手忽而渐渐放松了。 他从未见过容仪这样的模样。 肌肤相碰的瞬间,容仪在这刹那出现了片刻的怔忡,眼底浮出一些迷茫。 他的唇还停在他唇畔,柔软滚热,下一瞬,他死死地揪着相里飞卢的衣襟,要接着吻下去,却被相里飞卢伸手挡住。 那红润柔软的纯,贴上了他布满剑茧的手上,微凉浸润。 容仪眼底闪过一丝无措,随即变为某种压抑不住的烦躁与委屈,他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亲你?你不愿与我成亲么?你想要什么,都与我说来,我答应你,什么都给你,我会对你负责。”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出某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来,几乎能引诱这世间的一切。 容仪的左手一寸一寸地扒开他的手掌,相里飞卢额间也冒出薄汗,手指寸寸用劲,却只能绞缠得更紧,直到彼此肌肤上都留下红痕,而呼吸却越来越缠乱。 相里飞卢感到自己的手肘又开始发疼,那道伤因为肌肤绷紧而再度裂开,暗红的血再度顺着肌肤滚落,染透身下的床褥,而容仪的法力压制却越来越强。 他终于掰开了他的手指,接着毫无章法地吻他,滚烫的呼吸喷在他指尖,连那舌尖也轻轻舔过,如同吮着什么人间甘霖。 “上神”相里飞卢低哑的声音,一并淹没在他的亲吻中。 他轻轻闭上眼,随后再度睁开,那双苍翠冷静的眼底并未沾上情欲,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容仪。 容仪乌黑漂亮的眼底一片混沌,只映着他的影子,灼热发亮,明明亮眼刺人,却仿佛透着某种脆弱。 这一刹那,艳鬼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 “明行,也有心魔么?” 相里飞卢忽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温暖的指尖拂过他的眼尾。 他说不了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用指尖抵着他的眼尾,带给他唯一温柔的触碰,如同抚摸一只小动物的羽毛,充满安慰。 而容仪的动作也在这样的触碰中,一寸一寸地轻了下来。 他周身所散发的那种无法遏制的压迫力,也如潮水般退去,一点一滴地变淡减轻。但即便如此,那种压迫力依然牢牢地压在他头顶。 他低声说:“我不要上神的什么东西。” 容仪的动作再次停顿了一下,眼底的迷茫更深了,而相里飞卢也趁此机会撑着床榻,另一手扶着容仪坐起身来。 他低声说:“上神不舒服,我替上神医治,好不好?” 容仪趴在他肩头,手指环着他的腰背,浑身脱力,连声音都含混不清了,只是低低地喘着气。 少年人的身体格外柔软,全然信服、依赖地贴在他怀中,发丝垂落,领口的衣襟散到了肋下,露出瘦削而白皙的肩膀。 相里飞卢将他的衣衫往上推好,一手将人稳稳地抱着,另一手滑入被褥中,去捉容仪的手腕,指尖按上他的脉搏。 他右手的伤痕仍然在缓缓渗血,这血也一并沾上了容仪的肌肤,微润的肌理上凝干后,一片暗红。 他并不是要给他诊脉。 被艳鬼所惑所伤,凡人他尚且可以医治,但容仪是神,只能输送真气,将他体内的燥热也压下去。 相里飞卢指尖凝结真气,顺着容仪的筋脉灌入,沉稳温润的气息与艳鬼的阴气相冲,同时又与凤凰业力相冲,如同水火相遇,相里飞卢一瞬间感到容仪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接着痛苦地要从他怀里跑走,呢喃出声:“疼……” “等等,再等等就好。”相里飞卢扣着他的腰,死死地把他按在怀里。 容仪在疼,他的喉咙里亦冲上了血腥味。 容仪却因为痛,眼角冒出了泪水,跟着一口往他肩膀上咬去,几乎要哭出声,“疼,我不要” 他那双乌黑漂亮的眼变得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在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的人:苍翠的眼,俊秀锋利的眉眼,端正肃穆的气息。 他知道这是喂养自己的人。 他养着自己,所以自己是可以全然放松,全然快乐地把自己交给他的。但他现在,为什么这么疼? 他只想与他做这天地间,最快乐的事,他不想疼。 他对这样的情况非常不满,只一瞬间,他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瞬间,就自然而然地实行了他低声念了一个法决,抬手催动,将那法决压入相里飞卢胸膛。 迷合咒,密宗法术,他在孔雀那儿记下的第一个法咒。 相里飞卢整个人都顿住了,在那双苍翠的眼暗下来之前,他听见那一把低沉的好嗓子只来得及僵硬地说了一声:“上神……” 那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烫的肌肤。相里飞卢扣着他的手腕,微微发怔,如同第一天遇见时那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眼底也有火焰,隐隐地烧了起来,渐渐有蔓延之势。 他的清正端肃在这一刹那似乎将要崩溃了,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了下来,和容仪一起,陷入这无边风月与沉沦中,无从挣扎,彻彻底底地灭顶失控。 容仪抱着他的脖子,用力地贴在他的肩头,他是一只鸟儿,他只想钻进梦里那人的衣袖里,只想永远呆在这里,被那双温柔的手摸一摸羽毛。 相里飞卢再抬起眼,那双苍翠的眼里也似有什么东西走到了绷断的边缘。他垂下眼想控制着自己躲开那茫然沉沦的眼神,但一挪,却碰到了少年被灯火映成蜜色的双肩。 蜡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只知道是被床帐带倒,带着烛台一起翻了过去,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床褥陷落下去,还有容仪被摁着压回榻上的闷哼。 这一刹那,连相里飞卢的思绪也陷入了混沌,他扣着容仪的下巴,以近乎凶狠的力度亲吻下去,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容仪指尖动了动,想要挣扎起身,却再度被他扣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暗中,两人的眼睛都滚烫发亮。 或许是紧绷太久,哪怕此刻被迷合咒控制,相里飞卢俯下身时,眼底却暗生出几分疲惫与松懈,似乎他来到这里,就该沉沦与此,就该与他纠缠。 “为何放弃飞升?” 十年前,孔雀曾这么问过他。孔雀是神,也是他一生追随的光芒,他是人,是佛法化身,此世注定沾染尘埃的一个凡人。 他说:“不为什么,只是不愿。” “你心有挂碍,佛子,这将是你终身业障。”孔雀说,“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希望你终有一日,不会后悔。” 此心挂碍着一个姜国,他从未觉得这是业障。 那么如今呢? 情爱,尘世,一切凡人平常的欢喜极乐,他看惯这一切,这些是否也是他的业障? 寂静的房间中,衣料缓缓摩擦,夹杂着压抑的呼吸声。 相里飞卢俯身垂眼,容仪伸出手指,弯起眼睛一笑,指尖轻轻掠过他被汗水濡湿的发。第22章 阁楼一片寂静, 外边细雨纷飞,无人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小处发红微烫的天地。